自文籍既生,学者固不可不读书。子路有何必读书之说,夫子斥之。至于学《诗》学《易》学《礼》,与夫“志在《春秋》,行在《孝经》”之说,拳拳为其子及门人言之,晚而归鲁,删定系作,其功至贤于尧舜。则后之欲学圣人者,舍书则何以哉!然是时词章之名未立,科举之法未行,士之读书者,上则取之以抚世酬物,又次则取之以博识多闻,下至苏秦之刺股读书,专为揣摩游说之计,固已陋矣。然亦视书为有用之具,固未有入耳出口,如后世之甚者也。盖至于今,士非尧、舜、文王、周、孔不谈,非《语》、《孟》、《中庸》、《大学》不观,言必称周、程、张、朱,学必曰“致知格物”,此自三代而后所未有也,可谓盛矣。然豪杰之士不出,礼义之俗不成,士风日陋于一日,人才岁衰于一岁,而学校之所讲,逢掖之所谈,几有若屠儿之礼佛,娼家之读礼者,是可叹也。昔子贡问子石子不学《诗》乎,子石子曰:“吾暇乎哉!父母求吾孝,兄弟求吾弟,朋友求吾信,吾暇乎哉!”子贡曰:“请投吾《诗》,以学于子。”公明宣学于曾子,三年不读书。曾子曰:“宣子居参之门,三年不学,何也?”对曰:“安敢不学?宣见夫子居亲庭,叱咤之声,未尝至于犬马,宣说之,学而未能。宣见夫子之应宾客,恭俭而不懈惰,宣说之,学而未能。宣见夫子之居朝廷,临下而不毁伤,宣说之,学而未能。宣安敢不学而居夫子之门乎?”若子石子、公明宣之说,今之学者,诚不可以不知也。

楚?吕臣奉己而不在民,于是晋文无复忧色。呜呼!自三代衰,民不见先王之治,日入于乱,皆上下之间,怀此一念,有以致之,岂独一芳吕臣哉!此无他,古学不讲,不识一个“仁”字而已。本朝大臣,最是范文正公、司马温公见得此个字分明。

苏子瞻谪儋州,以“儋”与“瞻”字相近也。子由谪雷州,以“雷”字下有“田”字也。黄鲁直谪宜州,以“宜”字类“直”字也。此章子厚?谑之意。当时有术士曰:“儋”字,从立人,子瞻其尚能北归乎!“雷”字,“雨”在“田”上,承天之泽也,子由其未艾乎!“宜”字,乃“直”字,有盖棺之义也,鲁直其不返乎!后子瞻北归,至毗陵而卒。子由退老于颍,十余年乃终。鲁直竟卒于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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