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自然爱女》

双臂抱着小腿，李芃心与刘婶以这个姿势坐在路沿上。望着南来北往的人群，不知去向何方。回家，就会被抓。刘婶喜爱二小姐，感情很深，甘愿共经风雨。蒋七鲁走过来，说：“那帮吃人的家伙真不可理喻。可是我这里只能拉车，你不能走干不了，我又没有别的活给你做。不如，我拉你去各处看看，也许能找到生计。”

蒋七鲁载着李芃心，去各个工厂、店铺。谁会要一个无法走路的女孩做事呢？一个又一个工作机会失去，那些人都觉得李芃心是在开玩笑，没有任何好脸色。风真冷啊，想找个暖和的地方待待都不可以。这一夜，只好露宿街头。大地母亲是床，辽阔天空是被子。

次日，总算有家纺织工厂要了李芃心。这小姐换上了女工人的衣服，更名改姓。她一天必须在机床前，坐好几个小时，累得头昏脑涨、精疲力尽。从没出过苦力的李芃心，实在干不动了，小脑袋枕在双臂上睡了起来，工头看到后把她打骂一顿。身为小姐，哪曾挨过这么痛的打？骨头都给打断了，对她而言疼痛如此剧烈，巨大到难以忍受。

她提出辞职，厂长就把她亲手签的契约拿出来，说她不能违约。她只得与刘婶商量好，要悄悄逃出去。

再次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李芃心感到一丝舒爽。她与刘婶来到以前常去的绿地，青草味与花香依然可以嗅着，美景尚在。风呼呼地刮，河水涟漪很多，接连不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上次还穿校服，这回就穿工人服了。一切都让她心生感慨，变得愈发成熟。“刘婶，我只是写了首儿歌，野田大雄就把我逼成这样。”李芃心倾诉。“你这么好的孩子，不管出啥事我都离不开。”刘婶表示。打伤造成的疼还微微浮现，坚强的小女孩默默坐在长凳上。

桃宫千叶抓住并摇晃父亲的一只胳膊，用嗲嗲的声音说：“爸爸，你去野田大尉那里求求情，让他不要抓李芃心了。”爱女儿的桃宫正一真去求情了。“堂堂大日本帝国难道还怕一个中国小女孩不成？是桃宫小姐的意愿吗？桃宫少尉，你怎么跟一个小女孩同样见识？”野田大雄听了求情，很嘲笑桃宫父女，说。他还讲：“你这么爱自己的女儿，就应该知道，只有让帝国的敌人都无法作乱，她才能安全。不要忘了你长女的不幸。”

桃宫千叶请求姐姐的灵魂能够理解，她为什么替仇人求情。已经死了这么多人，这个日本小姑娘真的不想再有人出事了。

李芃心与刘婶开始沿街乞讨，人们会给这两个女乞丐一些施舍。她们不想再这样下去，决定前往山中，投奔抗联。

绿林苍木摇摆身姿，欢迎李芃心的来临。两个人走了长长的一段路。野田大雄恰巧在这独自闲逛、侦查地形，看到了李芃心，上前拦住。“小姑娘，就算你换了一身衣服，我也认得出你。你那么美。”他说。李芃心觉得他很可笑，就笑了一声，说：“野田大雄，我可被你害惨了，我受尽了苦。不过，就算如此，只要你肯悔改，我一定会包容你。”“你说‘强梁者不得其死’，我对你做这些事，就是想让你们知道，到底是谁不得其死。”“你这野蛮、贪婪的鬼子，罪大恶极，破坏了多少生命和家庭，逼迫我的先生，还想抓我。你做什么都不会得逞，上天不向着你，花也不冲你开，鸟也不朝你叫，失败属于你。”

野田大雄本想把李芃心抓去，百般虐待。但他被话语激怒，“唰”地一声拔出了军刀，现在就打算杀害李芃心。“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恨你。只不过我的朋友很多，他们不一定都像我这么想，很可能会为了我向你讨债，那样你就很痛苦，就也活不成了。”李芃心说，“我是志向远大的小女孩，你是野心勃勃的阴谋家。你的品行跟我怎么比？你不要自以为是了，表面上看起来我很弱，实际上你是斗不过我的。”“你是说我在欺负一个脆弱无力的小女孩吗？可怜的小姑娘，别做梦了！”

如此以大欺小的迫害，连小动物们都看不过去了。几只被李芃心放生的鸟，看到恩人有难，过来帮忙。“可恶，又是这些鸟……”野田大雄难以应付，边赶鸟边说。李芃心趁机逃跑了。野田大雄被鸟毛惹得打了好几个喷嚏，竹竹的父亲看到这一幕，冲上前，用美丽粗大、如花状的鹿角顶他，一直把这比畜生还无耻的家伙顶得靠在了树干上，顶得腰出了血。他大吼一声，用军刀凶狠地乱砍几下，那雄壮的公鹿鲜血四溅，伤痕累累，倒在地上死了。

李芃心与刘婶逃离得太过匆忙，不小心从山坡上滚落。刘婶被一块石头挡住；李芃心滚入河中，顺水漂远。看到二小姐寻不回来了，刘婶大脑一片空白，茫然失措。这便是反帝哪怕千般难，我身欣欣出此岸。个人得失不要紧，都为国土能康安。

刘婶回到李家，把一切都说了。黎凤璇感到天昏地暗，她呼天号地，撕心裂肺。“芃芃不写儿歌，就不会被追捕，就不会这样……不，野田要是不剥削大家，芃芃怎么会写儿歌说他？我家芃芃向来爱想自己的问题，从不轻易说别人。”黎凤璇说，“老爷，我说的对不对？”

“在这件事上，我们的女儿没有任何错。”李仁寿说。“我去找野田，我要跟他拼了，他连我们那么柔弱的女儿都要害，就算打不赢，大不了我死。没了女儿，我也不想活了。”黎凤璇说着就要出门。刘婶劝道：“太太，您别激动，冷静冷静……太太，太太，您醒醒啊！”

悲伤过度的黎凤璇昏了过去。醒来后，她靠在丈夫的左肩失声痛哭。她的双肩随着哭泣，有节奏地一起一伏。“还有宝儿，我们还有宝儿。”李仁寿如此安慰。两个女儿都远离了他们夫妻，生死未卜，这样的事实教育了他们。李芃心以自己的痛苦，换来父母抗日救国的理想。

李芃心的手拨弄河水，游动着。她学过游泳，可以支撑一段时间。顺着波光潋滟的大自然的河漂流，她心想若自己死在这里，毫无保留地回归自然，归于滋养万物的水，是很教人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