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们的一生中,冷遇是免不了的。谁能保证他一生辉煌呢?“好人一生平安”,只是平安而已。而且,你也无法保证自己会以一成不变的、永恒的热情去对待别人。

如此说来,人们对“冷遇”还是有一定的承受能力的c但是,人们却会因为受到亲人的“冷遇”,而伤心悲痛。在他想来,恰恰是只有亲人,才应该完全地连错误与失败一起收受。因为你是亲人。

这样,你也就能够理解,受到自己父母冷淡、“遭白眼”后的心境。

当这位有着圆圆脸的大姑娘,坐在我的面前,不断地用餐巾纸擦着溢出来的眼泪时,我的心里也不好受。很希望在那一刻能够与她母亲谈谈,但那是毫无可能的。于是就想把它写出来,告之有同样行为的父母亲,别让你的儿女受难。

她只有19岁,圆圆的娃娃脸上却已经愁云笼罩。初中毕业后,她以优异成绩直升高中,是班级里的佼佼者,也是学校闻名的笔杆子。家中父母把她奉为“上宾”,生活上给予很多优惠,把她宝贝得什么似的,女儿的成就,自然是母亲的骄傲。

然而,毕竟总会有许多出人意料的事,让你一时转不过弯。“天之骄子”在高考中无情地落榜了。

名落孙山的她,好几天抬不起垂着的头,也好几夜没有睡过安稳觉,对她来说,落榜是她人生起步的第一个挫折。也许,今后的人生道路将迥然不同,而她,是多么渴望去大学念书。她几乎已经闻到了大学校园的花香,已经看见了那草坪的春绿,但却被从校门口拖走了。

心情沮丧之至,她的母亲却还雪上加霜,对着她的弟弟教示:好好读书,争点气,别像人家那样,平日里像个公主似的,真到时候,该她使劲时,却没用了。

在生活上,她的优惠条件被取消是自然的,大部分的家务也被扔到她的身上。

姑娘啜泣着说,并不是她不愿做家务,而是觉得母亲不应该以如此的态度来对待她的落榜。

她的兄弟总算是给她一些安慰。除了主动地帮她做一些家务,还用言语劝慰她。也许他是“未雨绸缪”,如果将来名落孙山,是否也会如此境遇呢?

母亲的言语刺激令她心情消沉,也令她伤心异常。常常是深夜很晚了,她还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我问她:“恨你母亲吗?”

她回答:“不,只是可怜她。”

母亲是一位工厂的女工,由于在文革时期错过了读书的好时机,所以对子女的学业特别在乎,期待殷切。她多希望儿女都能考进大学,她好风光,好体面,好自豪。毕竟,这是她未了的心愿。一旦让儿女来完成,她怎么不欣喜若狂!

而一旦这愿望失落了,母亲,你就可以这样冷酷地对待你的女儿,让她悲伤加剧,加深自卑?

你没有这种权利。不要说她曾是个好学生,就是她从不是个优秀生,你也不能拒绝她。

古语说:“子不嫌母丑”。

难道为人父母就不该“母不嫌子笨”吗?

何况她是尽了努力的。

母亲们,你们是爱子女呢,还是更爱你自己的虚荣心。

但是,女儿却说,对母亲来讲,这么高的要求,太难为她了,她只能那样。而我也不会因此而沉沦。

我仍然会努力的,除了母亲的期盼,我更想实现自己的理想。

姑娘是通情达理的,母亲却很过分。如果说这种压力有一丝积极的意义,那么这压力来得实在不是时候,它应当在人们松懈的时候来临,而不是在危机之中。

有一个男孩也给我打过电话。起先,他并未说起与家中父母有失和之处。只是悠悠地叙说他高考落第,经父母托关系,进了一个中外合资的大公司当英语翻译。

他说,家中物质条件很不错,几大间居室,父母都是教授,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但是,他却很不愉快。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他不快活,他也说不上来,朦朦胧胧地感觉自己脱离社会生活太远。整日地坐在偌大的办公室里翻那些枯燥的资料,心情怎么会好?

第二个电话,他就告诉我,现在的日子好过一点了。因为办公大楼的电梯里来了一个师专的小姑娘,她暑假打工就开电梯。小姑娘像瓷娃娃一样娇小玲珑,长发披肩,“回眸一笑,六宫粉黛无颜色”。

他好喜欢她!

但是,不知道怎样与她开口说第一句话,也不知道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

那你就请她去看电影!

如果她拒绝呢?

那你就一个人去看。被拒绝过了,你就有了“被人拒绝”的体验,有了行动的舒畅。如果你不说,却永远一个人可怜兮兮地胡思乱想。

何况,现代女性未必会拒绝。

他忽然地壮了胆,说“是也”。

再一个电话打来的时候,他已经去了经营部。他说,这是他的选择。那么年轻,何必一定要坐在书案里摆弄资料呢?长期以来,他其实一直想到外地去闯荡,却因为阻力实在太多而放弃。退而不成求其次,在本单位经商也是一种机会。

那天,他的情绪很好。在话筒里对我说:“老师,我站在这里观望外面,景色很美,那是橘红色的夕阳与金色的晚霞。我忽然感觉到了身体里充溢的是力量,心头蕴蓄着的是喜悦。在工作中,我的到了愉快,觉得充实。可惜啦,你那里看不见,我只能转述给你了。”

他是一位很有思想、情趣与艺术感觉的小伙子。他有着1.78米的高个,穿T恤,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耐克鞋,还有一副悦耳的好嗓子。这都是我猜出来的,有时候,我能通过声音及谈话的内容,间接地揣摩出他的样子与习性。吉卜赛人看相大约也缘于这种直觉吧!

而他却猜不出我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什么年龄。有时候,我像个善变的“巫婆”。

后来,他总是很愉快地打电话来问候我,笑得很开心。在工作之余,他买了萧山市一家企业的“光控蜡烛”的专利,在市郊开了个小作坊。生产圣诞节的礼品:点燃后会发声问候的蜡烛。

他这才说了真话:很早就从家中搬出来一个人独住,租了农民的房子当作坊,也租了农民的房子当居室,而这作坊的投资、租房的钱全是他和朋友一起筹集,而没有要父母一文钱的资助。搬出来的理由是,父母把他当成“低能儿”。

他与弟弟都在读书。弟弟才高学饱,是学校的顶儿尖儿,而他却学习成绩平平。因此一直在家中受到“二等公民”的待遇,“一等公民”自然是他的弟弟。

在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的家中,他的兄弟的情况是自然正常的,而他就被当成了“低能儿”。

家中从无他撒娇的时刻,他也就这么过来。在高考前夕,他拒绝温课,因为他不想读大学。难道只有读书一条独木桥吗?

但是他还是参加了考试。落榜是意料之中的,他却因此而“幸灾乐祸”。不,确切地说,有一种“松绑”的感觉。

他一参加工作后就独立了。他与家人几乎不相往来,在精神上、物质上和形式上,他都独立了。虽然开始时,他仍然惆怅与失落。

但是几经波折与实践,他还是找到了自己的感觉,也找到了适合他的生活方式。

他于是很欣慰。

我理解他,他信任我。他说,从未与别人说过那么多的心里话。他是一个不愿多言的男士。

他告诉我,如果我喜欢,他将寄给我第一批产出的“光控蜡烛”。

每回,当他在与我通话时,他便放大收音机的音量,让我一起欣赏“世界名曲”。悠扬的提琴、钢琴声伴着他的娓娓心声,我仿佛看见一位先生透明的心。他是那么纯洁。

当他说,真累啊,真想躺下不再起来,再也不想管那些“蜡烛人”。但是,他又说:“我还是撑过来了,我战胜了自己的惰性。我好开心”。

我也好高兴。幸亏他的父母把他给逼了一下,虽说受了挫伤,但是痊愈了,还长得更健康,这就是压力的积极作用。

但压力要适当。

有一次,当他愉快地对我说:“老师,我给你听一首歌好吗?”

接着,我就听见·一阵富有感染力的女高音的声音,那是一曲英语歌曲。其中有一句:lloveyou。

我说,好美,想象着唱那首歌的人,是一位有着健美身材的黑女人。

他调皮地说:你知道吗?那是我把耳机贴在话筒上传过来的。

我没把他当成病人,把他当成了朋友。我不是一位训练有素的、严谨的心理医生。我是一位温和的、有着好脾气的大姐。

说他的事,也是为了说明来自父母的压力、冷遇是令人难堪的。因为父母是孩子真正的依靠,是他受挫后避风的港湾。父母是可以给孩子一些压力的。但是这压力是一种策略,而不是你宣泄失望的结果。

孩子们要能承受压力。

父母们要保护他们的心灵与情感不受伤害。

这样,我就会因此而少一些来访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