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镜魔的诞生

位于城南天翼路中段的乐高城是全市最繁华的儿童购物中心。一层是甜品蛋糕房,二层是玩具模型中心,三层是儿童服饰天地,四层是游艺翻斗城,五层是望天文台,负一层还有四驱车比赛专用跑道,应有尽有,一应俱全,是调皮捣蛋鬼们的天堂,是忙碌家长们的救生圈。

三楼的博士蛙专柜前,小孔雀的妈妈正在陪自己的宝贝女儿试穿最新一季的牛仔背带裙,小孔雀兴奋地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像个小格格似的朝妈妈打了个千。

“真漂亮,小心肝,赶快来照照镜子。”妈妈说着就急匆匆地招手,把小孔雀拖到了好大一面穿衣镜前面。

小孔雀摆着Pose,左转一圈,右摆一道,脸上挂着西瓜瓤般甜甜的微笑。

小孔雀妈妈从收银台回到专柜,手里还握着一叠发热的零钱,突然呆立住了。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小孔雀的身子突然僵在了那里,像一尊蜡像。怎么回事?妈妈赶紧握起拳头,向女儿的身边跑去。

妈妈想把小孔雀抱起来,一双手下意识地落在她小胳膊上,可她突然一阵惊怖,瞠目结舌——镜子里冒出一张脸,但却不是小孔雀甜美的笑脸。那是一张可怕的脸,戴着灰太狼的面具,发出狰狞的笑声。

“丑八怪!嘎嘎,你这个丑八怪!”灰太狼很过瘾地羞辱小孔雀。

妈妈看到小孔雀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抽噎着,因为过分惊吓,甚至不敢哭出声来。

“快!快!把这面鬼镜子从我女儿身上挪开!”小孔雀的妈妈朝营业员怒吼道。

营业员也已经张皇失措,许多人闻声而来,在博士蛙专柜旁边围观,窃窃私语。

“愣着干吗!”小孔雀的妈妈已经嘶哑,紧紧搂着自己的宝贝女儿。

有些机灵的人赶快掏出手机拍下了镜子里惊悚的一幕。

两个大拇指在键盘上飞快爬动,把照片上传到微博上,肯定会火。嗅觉灵敏一点的大叔,已经打电话报警、找媒体,全城的舆论神经很快就被挑动起来。

“嘎嘎!”从镜子里探出头来的灰太狼,舔舔舌头,兴奋地探头张望,甚至显得有点羞涩。除了不时怪叫两声,吓唬吓唬围观人群,不知道干什么好,似乎还不太适应这种万众瞩目的明星生活。

小孔雀除了哭,还是哭,妈妈也慌了手脚,只是抱住她的小肩膀,哽咽着安慰宝贝女儿。妈妈一抬头,就看见一张既凶残又搞怪的狼脸。护犊心切的妈妈听见他老笑,气不打一处来,拽起自己的金属扣手袋,兜头就打,边打边骂:

“臭流氓!神经病!”灰太狼只好回到了镜子里。

城管终于来了。几个穿着夏装制服的平头叔叔穿过人群,来到现场,却只看到一对哭得让人心烦的母女,既没血案,也没纵火,似乎并没有什么重大案情。有两个热心的围观群众在积极地配合取证,但可能由于过度兴奋,有点前言不搭后语,搞得城管们都很纳闷。

倒是“市民热线”节目组的两三个记者,有着警犬一样的嗅觉,立刻从手机的画面中捕捉到了新闻点,逮着人就说:“这分辨率也太差了!还有高清点的照片吗?最好是DV!快,快。”听了一辈子电视台里亲切的语言,突然有了让自己的手机拍摄的照片上电视的机会,群众的反响很热烈,脸上洋溢着圆梦般的喜庆。

“市民热线”已经加急调动了几台摄影机,其中一位摄影师在镜子面前树好三脚架,死死地盯住镜面,按捺不住激动,仿佛彩民在电视机前坐等福利彩票开奖。小孔雀在他耳边呜哇呜哇地大哭,都没能分散他丝毫的注意力,还悄悄地把三脚架往一旁挪了挪,搞得好像生怕她抢镜头。小孔雀一愣,哭得更凶了。

有细心的市民朋友看到镜子在微微颤动,于是拍拍同伴的肩膀,指指镜子,脸上露出周星驰般夸张的表情。灰太狼肯定也看到了镜子前这个盛大的场面,不知道是不是在镜子里沐浴更衣,梳头剃须,但一定在准备着什么。

“观众朋友们,城管朋友们,记者朋友们,大家好!嘎嘎。”这次灰太狼换了张喜羊羊的面具戴在了脸上,并且穿了一套儿童版燕尾服,还在衬衣领子上打了个领结,扮相十分地滑稽,“请叫我,镜魔大人。嘎嘎。”

顿时有了记者招待会的气场。

有个十分八卦的娱乐记者小心地抬起一只葱白的小手,娇滴滴地提问道:“请问,为什么您挑选的面具都是《喜羊羊与灰太狼》里面的呢?您肯定是国产动画迷吧?”

城管毕竟是城管,对不法分子还是有相当丰富的临场经验,此时他们已经无声无息地埋伏在了镜子背后。

“请叫我,镜魔大人!”喜羊羊的脸瞬间变成了坏脾气的灰太狼,声音也高了八度。

“镜魔大人……”

“哼!”镜魔还没有完全消气,但还是开金口了,“说到这面具我就来火!你以为我喜欢?满大街的小摊都是这货!我有得挑吗?我有选择吗?”

“是这样啊……”记者耍小聪明被呛了,一时语塞,下意识地瞟了一眼镜子背后那几个城管人员,仿佛在发出求救信号。

只听得一声令下,带头的小队长领着三个手拿橡胶棍的手下蜂拥而上,瞬间揪住了那个看起来就很瘦小的面具怪人。

但城管毕竟只是城管,办事风格有些简单粗暴,只会这两招,也没有想想,对于一个镜子里钻出来的怪物,这样有没有用。一顿生拉硬拽拳打脚踢之后,场面变得异常混乱。

许多人纷纷叫好,摄制组轮番轰炸,但突然有一个细心的人惊呼了起来:“快看!摄影师,摄影师!”当人们的目光聚焦在镜子前时,发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摄影师满地打滚,四肢扭曲,满脸血污在地上嚎叫。但是却好像没人碰到他一根头发。

在前线杀红眼的四个城管也渐渐清醒过来,觉得不太对劲,赶紧松开手脚,气喘吁吁地在旁边休息。他们松手之后,摄影师明显舒坦了许多。队长赶快把一旁挂彩的摄影师扶起来,一边替他按摩,一边关切地问他怎么了。甚至还小声说:“我们这可不能算殴打媒体啊……”

“嘎嘎。”喜羊羊笑得阴阳怪气,接着说了一句,“你们下手也太毒了!看看你们把他打得,真惨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哼!你们这群弱智,能不能有点生活常识?我镜魔是光学生物,对于物理伤害是完全免疫的。”

“……”

“喂,这算常识吗……”

“我再说一遍,要叫我镜魔大人。而且不准用喂!”镜魔气急败坏地对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电视机前的人们提出了郑重的警告,不像是在开玩笑。此时,小孔雀已经被妈妈和几个媒体阿姨哄着悄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我现在要向政府提一个要求。”镜魔威慑性地扫视了一圈沉默的人群,很久没有吭声。大家都陷入了好莱坞大片里被恐怖分子劫持的恐慌之中,互相交换着眼神,既好奇又担忧地等待着镜魔的勒索……“限你们在一个礼拜之内,听清楚了,是一个礼拜之内,”镜魔清了清嗓子,“给我弄一只加菲猫的限量版面具!不,十只!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未落,镜子中的人影已经消失。有个呆呆的城管抑制不住好奇,凑过去,敲了敲那面镜子,目瞪口呆地望着同事。

什么也没有,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