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兰成看老去,为怕多情,不作怜花句。阁泪倚花愁不语,暗香飘尽知何处?

重到旧时明月路,袖口香寒,心比秋莲苦。休说生生花里住,惜花人去花无主。

——纳兰容若

她的前世是绛珠仙草。

当年,只因顽石的偶然心怜,逐日以甘露灌溉于她,始得久延岁月,受天地之精华,脱了草木之胎,幻成人形,终日游于“离恨天”外,饥餐“秘情果”,渴饮“灌愁水”。她曾说,他若下世为人,我也同去一遭,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也还得过了。

还愿

仙草成人,自然有一股子灵秀之气。她得天地之气,她的存在与自然和谐为一。她高贵,她清高,她博览群书,她多愁善感。她的性子,在封建礼教的大牢笼里,时而显得格格不入。那时的女性,被三纲五常缚住了身心,传的最广的话,亦是“女子无才便是德”。黛玉的才,于她而言,仿是还愿的条件,是伴至终老的珍宝。黛玉若无才,是否就会少流些泪,多些笑颜?然,《红楼梦》批判的,正是这些纲,这些常,黛玉的泪,亦不止是为了还愿,她的泪,落在了每个人的心上,带起圈圈涟漪。

因着前世是绛珠仙草,黛玉对植物有着别样的情愫。着名的段子是《黛玉葬花》。她会为了花落而悲,是否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呢?

“根并荷花一茎香,平生遭际实堪伤。自从西地生孤木,致使香魂反故乡。”

她从小受父母隆宠,可惜父母早亡,只得千里投亲,寄人篱下。贾母自是待她很好的,但也好不过孙儿。她的心结由此而始。

她身体不好,自小有记忆起,就离不开药,没有一天健康的日子。想必仙草只为还愿,泪流尽了,亦就随风而逝。

诀别

我知道,他们是一生一代一双人,惜风月债难偿,顽石与仙草,在来世的重逢,亦只能相思相望,擦身而过。

宝黛之恋是《红楼梦》的主心骨,仙草还泪让整个故事有一种命定的线索外,还有为最后的悲剧奠下了基石。

宝钗无疑是他们爱情路上的一道坎。宝钗比黛玉在大观园里更得人心,从元妃送的礼就可看出。她城府极深,八面玲珑。她奉行封建礼制,从不做有违纲常之事。她与黛玉不同,她认为男儿之志应在庙堂,她看中仕宦的地位,督促宝玉读书,让他获取功名。对人对事都面面俱到,却不比黛玉的平易近人,在教香菱读书学诗一事上,明显黛玉比其热忱许多,宝钗则显无情了。

可正是宝钗的性格,导致了贾母最终选择让宝钗与宝玉结合,在这样无情的选择中,宝玉向命运低头,宝钗亦接受了父母的安排。

爱情,在黛玉的眼中只能远观不可亲受,她与宝玉的情,最后也只是殊途,终成陌路。

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研。

宝玉最后选择的是出家,宝钗只得独守空房,悲叹红颜未老恩先断。她怎会不知,宝玉于她,只有弟弟对姐姐的情感,并无男女之情。

爱情,于宝钗而言,只是“对牛弹琴”。

黛玉不向命运低头,力争幸福,奈何天不从人愿,终为自苦。前世之缘,今世只将泪偿。殊不知五百次的回眸,亦只得擦身。顽石无心,仙草有情,怪不得佛陀曾曰:“不可说,不可说…”

众生皆苦,迷梦未醒。宝玉不知的是黛玉的苦,黛玉的泪。在黛玉流尽最后的泪时,心里又是怎样的不甘!

红楼遗梦,无非迷藏。

那些我们念念不忘的过往,只是一场一场无关风月的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