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聪十年(明崇祯九年,1636)四月初五日,代善偕诸贝勒奏准,十一日举行大典,皇太极即帝位,尊称“宽温仁圣皇帝”,改国号为清,年号崇德。二十三日,皇太极分封兄弟子侄,封代善为“和硕兄礼亲王”、岳讬为和硕成亲王。

代善父子虽占六个和硕亲王之二,而且代善还是惟一的“兄礼亲王”,似乎是深得帝宠,然而实情并非如此,就在册封之后的第五个月,崇德元年八月初十日,皇太极就谕令郑亲王济尔哈朗等集议代善的之子岳讬之过,议定的五条罪状中第一条便涉及代善。尽管这些罪过缺乏根据,难以成立,可是诸王竟将此定为大罪,拟处死岳讬或“监禁籍家”。皇太极下谕,岳讬免死释放,革王爵为多罗贝勒,罚银一千两。

崇德二年六月二十七日,皇太极命追论征朝鲜时诸王大臣违犯军纪之过。法司给代善定了六条罪:违令多收十二名侍卫,诬称系吏部车尔格令其多收,明知多收侍卫而说不知,以戴翎侍卫充当使令下役,违制在朝鲜王京养马,妄遣家丁私往造船处。法司拟议革代善亲王爵,罚银一千两,马匹人丁入官。八旗亲王、郡王、贝勒、贝子遵谕覆议时,亦“如前议奏闻”。这些所谓“罪状”,也是吹毛求疵,牵强附会,根据不足。皇太极召集王公贝勒大臣,当众宣布这些罪状,羞辱以后,“悉宥之”,但却斩杀庇护其主的户部参政恩克。

崇德三年五月十三日,追论三月进攻喀尔喀时代善属下觉善之罪。当时征毕还师,行至宜扎尔,因水草恶劣,众议军马疲乏,“御马二匹亦乏”,欲停一二日再行。觉善说:“如此,何不将御马用轿抬去”。领队的大臣以“其言狂慢”,向刑部报告。本来这是觉善之过,与远在千里之外身居王府的代善没有什么关系,可是,统摄刑部的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却要藉此来株连代善,竟裁断说:先前进攻朝鲜时,宜希达来献马,硬将已经安睡的皇帝请起。恩克被斩之前,为自己、为旗主辩解多收侍卫之过时说“两黄旗亦多报壮丁,私免徭役”。查看册籍,黄旗并未多收。今觉善又“出狂慢之言”,“是和硕礼亲王一旗中有此三大事”,需特别审理。

济尔哈朗遂集八旗王、贝勒、众固山额真、议事大臣和梅勒章京,于笃恭殿会议。王、贝勒、大臣议定:代善“中怀悖乱,有慢上之心,故所属之官屡行无状如此,应削王爵,籍没所属人员”。觉善应处死籍没。

皇太极认为,如此株连千里以外之人,理由不充分,下谕说:

何可以此,罪及礼亲王耶!尔等所议,无乃谓王不悦朕所行政令,故其属下人员中,常有此傲慢事乎?觉善兴安岭外得罪,岂可累及在家之亲王,其免议。觉善无知狂言,亦从宽免罪。

代善此次虽然没有受到惩治,但八旗王公大臣一致议定他有“慢君”、“怨君”之心,宽温仁圣皇帝也赞同此议,断定他不满国政,这就埋下了祸根,随时都可重新搬出来严重惩处。

三个月以后,崇德三年八月十一日,吏部遣官,追缉阿哈廉牛录下潜逃的新满洲。此时,该镶蓝旗、镶黄旗值班,遂遣派镶蓝旗海塞,以镶黄旗无官,金镶白旗满都户代替。随后,吏部认为海塞、满都户懦弱无能,便“选次班”,命正红旗宜希达、镶白旗宜喇尼同往。代善知道此事后,十分生气,遣人质问吏部承政阿拜说:既是别人的班次,为何要差派宜希达。他还当面责备统摄吏部的和硕睿亲王多尔衮:“他人班次,遣我固山人,不亦误乎?”

代善这样行事,并无大错。既然制度规定八旗各派官员轮班办事,就应依次差遣,为什么该镶黄旗值班时,没有值班之人?为什么镶白、镶蓝二旗要以“无能”之海塞、满都护当差?这难道不会贻误军机?显然,镶黄、镶蓝、镶白三旗的固山额真都有失职之过,三旗的旗主也难辞其责,吏部官员办事不公,统摄吏部的睿亲王多尔衮亦应承担疏忽失察的责任。可是,事件本身的是非,是一回事,对这一事件的处理,又是另一回事,二者并不都是一致的,而且更准确地说,往往是是非屈服于实力,权大势强之人常是案件的胜诉者。代善没有想到,他这一据理力争,得罪了三个势力最大之人,一是镶黄旗旗主宽温仁圣皇帝皇太极,二是镶蓝旗旗主、统摄刑部的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三是镶白旗旗主、统摄吏部的和硕睿亲王多尔衮,因此招来了横祸。多尔衮将此事告诉诸王、贝勒、贝子、固山额真、议政大臣,指责代善对君不敬、自作主张、不服从吏部差遣,欲“另有一部”,成为国中之国、君外之君。八旗王公大臣议定,罚代善银五百两,没其属下五牛录,斩宜希达。皇太极以代善“年迈颠倒”为辞,“姑赦其罪”,下令斩杀宜希达。

代善既然被赫赫君汗宣布为“年迈颠倒”因而犯罪之人,当然就不能治国理政统军出征。他只好听从君命,退居林下,不问朝政了。

崇德八年(1643)八月初九日,皇太极突然去世。因其生前没有指定继承人,诸王大臣便商议推立新君。此时,最有可能的继承人有三位,一是皇太极的长子豪格,他有其父拥有的强大的正黄、镶黄二旗作后盾,他自己南征北战二十年,军功卓著,先后荣任和硕贝勒、和硕肃亲王,统摄户部,在八旗王公大臣中享有较高的威望。另一是和硕睿亲王多尔衮,他有自己的正白旗和弟弟多铎的镶白旗,人马不少,又长期受到皇太极的宠待,势力相当强大。再一位就是代善。代善虽已退居幕后数年,但他拥有正红、镶红二旗,曾经统兵出征咤叱风云三十年,为后金——清国的建立与强大,建树了不可抹灭的功勋,在八旗王公中,他资历最老,地位最高,又有硕讬、瓦克达、阿达礼、罗洛浑、满达海等一批封授王公爵位的儿孙,势力也不小。

在议立新君的过程中,两黄旗的主要大臣欲立豪格为帝,两白旗拥戴多尔衮,斗争异常激烈,大有一触即发之势。代善冷静地、明智地处理了这一问题,既不参与皇位的角逐,又不支持多尔衮,也不推举豪格,而赞同多尔衮提出的拥立六龄幼童皇太极的第九子福临继位,并告发己子硕讬、孙阿达礼的非法活动,从而妥善地解决了争夺皇位的问题,避免了大动干戈骨肉相残的悲剧,保持了统治集团的一致,为八个月以后清军进关、入主中原,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代善为清皇朝又立了一大功。

顺治初年,多尔衮摄政,排斥代善,代善又年事已高,遂在家闲居。顺治五年(1648)十月十一日,代善病卒于北京,享年六十六岁,葬于西山门头村,帝赐祭葬,立碑纪功。康熙十年(1671),追谥为烈。乾隆十九年(1754),入祀盛京贤王祠,四十三年配享太庙。其第七子满达海袭爵,后世袭罔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