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宗之立

韩侂胄(1152 —1207),字节夫,北宋宰相韩琦曾孙。祖父韩嘉彦,元祐四年(1089),娶哲宗姊温国长公主(神宗第三女);父亲韩诚,于绍兴初年娶高宗吴皇后(后定策立宁宗)妹;自己又娶吴皇后的侄女,还是光宗次子赵扩(后为宁宗)夫人(后为皇后)韩氏的叔祖父,世代为皇亲国戚。韩侂胄以父任入官,孝宗末,官至以汝州防御使、知閤门事。

淳熙十六年(1189)二月,宋孝宗传位给“英武类己”的太子赵悙,是为宋光宗,但光宗被李皇后控制。绍熙二年,光宗宠妃被李皇后杀死,光宗受惊发病,朝政遂受制于李皇后,“自是政治日昏”。李皇后又离间光宗与孝宗的父子关系,即使孝宗生病,光宗也极少前往探视。绍熙五年(1194)五月,宋孝宗病危,丞相留正等大臣,坚请光宗前往孝宗居处重华宫探望,仍被光宗拒绝;只允许其子嘉王赵扩探视祖父宋孝宗。六月初,孝宗病死,左丞相留正、知枢密院事赵汝愚,请光宗主持孝宗丧礼,仍被光宗以病拒绝,遂改由太皇太后(高宗皇后)吴氏代行祭奠礼。

左丞相留正请立嘉王赵扩为皇太子监国,主持孝宗丧礼,终丧以后仍由光宗主政,光宗如想退位,可由太子赵扩即位。而知枢密院事赵汝愚则主张,不管光宗是否立赵扩为太子,请太皇太后直接主持,由嘉王赵扩即位为皇帝,迫使光宗退位。留正认为:“建储诏未下,遽及此,他日必难处。”留正等大臣三次奏请立嘉王赵扩为太子,光宗才表示同意,但给留正的御批却只是:“历事岁久,念欲退闲”,并不提及立太子之事。留正又一再奏请立太子,而付出的“封题稍异,(留)正不启封,付之内降房。七月庚申朔,(赵)汝愚辄启封,(留)正视牍尾,色忧,始密为去计”。此次御批内容虽不详,但显然不仅不立太子,也许还否定了此前“念欲退闲”的御批。第三天上朝时,留正装病跌倒在地,随即奏请致仕,不待批复,即乘肩舆出城以逃避。而赵汝愚立即利用光宗曾批出的御批“念欲退闲”,加紧进行宫廷政变活动,为要得到统率殿前司亲卫军的殿帅郭杲的武力支持,他先派中郎将范任(一作仲壬)去见郭杲,范任先以“时事艰难告之,不应;又以忠义动之,又不应”;范任不得已,只得屏人说明这是知枢密院事赵汝愚的意见,但郭杲“又不应”。此时,适值工部尚书、宗室赵彦逾也因时势不安,去见赵汝愚,赵汝愚即向他说明要拥立嘉王赵扩,赵彦逾也很赞成。赵汝愚“遂请彦逾往见杲谕旨”,因赵彦逾曾有恩于郭杲,“彦逾急责之,杲许诺”。于是,左司郎中徐谊说:“此大事,非宪圣太后(吴氏)命不可。而知閤门事韩侂胄,宪圣之戚也”。他的同乡知閤门事蔡必胜与韩侂胄同事,定计由他向蔡必胜说明此事,韩侂胄遂被引见给赵汝愚,赵汝愚即请他将策立嘉王赵扩为帝,迫光宗退位的事,设法请太皇太后吴氏下旨。韩侂胄与慈福宫(吴氏居住)的内侍张宗尹等关系密切,遂通过张宗尹先后两次奏请,但吴太后都未同意,又通过重华宫(孝宗、谢后居所)内侍关礼哭请后,吴太后终于同意,郭杲连夜进行军事布置以防不测。次日(七月初五),吴太后在孝宗灵前垂帘,主持了嘉王赵扩(宁宗)的即位事宜。

赵汝愚策划的这次宫廷政变,主要是通过韩侂胄、赵彦逾才能完成的,两人都希望以“定策”功晋升高官。但政变顺利完成后,赵汝愚竟对韩侂胄说:“吾宗室也,汝外戚也,何可以言功”,韩侂胄只是落去阶官,由原先的遥郡防御使转为正任防御使,即是原先按阶官领取奉禄改为按防御使领取奉禄。赵汝愚又对赵彦逾说:“吾辈宗室,不当言功。”并被出为地方官,引起韩、赵两人的愤怨。赵汝愚排挤韩侂胄、赵彦逾的目的,是独占定策功勋。不久,即升为枢密使;八月,又升为右丞相,而且是独相,韩侂胄才又微升为观察使兼枢密都承旨,他所说的宗室、外戚不当言功,完全是欺人之谈。赵汝愚执政后,随即引进并重用一批理学人士,而朱熹、彭龟年又先后攻击韩侂胄,两人虽被罢官,但韩侂胄也以升一官后免职,任宫观闲差,更加深了他对赵汝愚的怨恨。得意忘形的赵汝愚,竟然在此前后散布,自己曾经“梦孝宗授以汤鼎,背负白龙升天”,以此说明他扶持嘉王赵扩即位的先兆。这种说法极其勉强,因为在光宗即位之初,已有李皇“后请立嘉王(赵扩)为太子,孝宗不许”之事。如果将此解释成宋孝宗不同意嘉王赵扩即位登基,则宋孝宗向赵汝愚授鼎,应是另有含义,似乎更有道理。作为宋太宗长子、原嗣子汉王赵元佐的后裔,赵汝愚竟然 “数谈梦兆”,到底用意何在?不能不引起作为宋太祖后裔的宋宁宗的疑虑。赵汝愚被“以同姓居相位,将不利于社稷”,“唱引伪徒,谋为不轨,乘龙授鼎,假(借)梦为符”。庆元元年(1195)二月,赵汝愚被罢相,出为福州知州,随即又被改授宫观闲职。同年十一月,又被贬往永州居住。庆元二年(1196)正月,病死于贬途中。

开禧北伐

赵汝愚罢相后,韩侂胄升为保宁军节度使衔,虽仍是提举佑神观的宫观闲职,但通过向宋宁宗荐用其亲信等手段,掌握实权。由于不少理学人士上疏论救赵汝愚,理学人士朱熹、蔡元定等,遂不断受到贬窜。庆元三年二月,下诏:“自今权臣(指赵汝愚)、伪学(道学,即理学)之党,勿除在内差遣。”九月,又“诏监司、帅守荐举改官,勿用伪学之人”。十二月,再“诏省部籍伪学姓名”。庆元四年五月,下“诏禁伪学”,史称“庆元党禁”,以赵汝愚、朱熹等59人被列伪学逆党。

庆元二年七月,韩侂胄升为开府仪同三司为使相;四年五月,又加少傅;五年九月,又加少师、封平原郡王,但始终没有担任具体职务。嘉泰元年(1201)十月,“以韩侂胄定策事迹付史馆”,表明韩侂胄的权势已巩固。次年二月,伪学党禁才被解除,列入党籍的人士逐渐恢复官职。

此时,金朝北边的蒙古逐渐兴起,不断攻金。嘉泰三年(金泰和三年,1203),金朝境内又不断发生小规模农民起义,金下诏加强镇压措施。“是冬,金国盗起,惧朝廷(宋)乘其隙,沿边聚粮增戍,且禁襄阳府榷场”,宋朝以为金兵将南侵, “朝廷闻其事,即起参政张岩帅淮东、枢密程松帅淮西,……又起侍郎丘崈守四明(今浙江宁波),以防海道;起大卿辛弃疾帅浙东”,全面进行防御。但南宋不久就知道真相,主战派终于看到攻金复仇的希望,有人就劝韩侂胄乘金内乱起兵攻金,收复中原以建盖世功勋,收复中原的舆论日益高涨。嘉泰四年,辛弃疾“入见,陈用兵之利,乞付之元老大臣”。不少官员也表示了相似的意见。同年二月,建韩世忠庙于镇江;五月,又追封岳飞为鄂王,为北伐中原制造舆论,鼓舞士气。韩侂胄终于从后台走上前台,开禧元年(1205)七月,由万寿观使的宫观闲职,出任平章军国事,权位在丞相之上,并开始作出兵部署。同年十二月,在对待金使傲慢无礼的问题上,韩侂胄也采取了当年虞允文的态度,请宁宗回内宫,并让金使次年元旦朝见,以示对金不屈服。

开禧二年四月,全面进行北伐部署的同时,追夺奸臣秦桧的申王王爵,取消原谥的忠献,改赐恶谥(后谥谬丑),以表示否定对金乞和的旧国策。北伐战争也在陈孝庆收复泗州(今江苏盱眙西北)时,实际已经开始。五月初,陈孝庆又收复虹县(今安徽泗县),数日后即正式下诏伐金。韩侂胄主持的北伐,虽然遭到一些人反对,但确实燃起了主战派人士恢复中原的希望,不仅时年82岁的爱国诗人陆游写诗称颂:“日闻淮颍归王化,要使新民识太平。”即使前些时作为赵汝愚党羽而遭打击的章颖,也表上所撰《刘(锜)岳(飞)李(显忠)魏(胜)传》,称颂宋宁宗“怒发冲冠,雄心抚剑”,他所撰写的《四将传》,在于“庶几耸动于四方,张大国家之威,发舒华夏之气,……几成功于今日”。

但是,金朝还没有到内忧外患交织之时,韩侂胄北伐也没有做好充分准备,仓促北伐攻金,选择攻金的时机也过早。东线战场上,虽然毕再遇迅速崛起,几乎是战无不胜,但宋军总的情况,却是败多胜少。更严重的是,由于韩侂胄当初用人不当,他寄以重望的西线主帅吴曦,被金招降。不但导致东西两线攻金计划的破灭,而且震动朝野,也动摇了韩侂胄北伐胜利的信心,遣使议和,但因金的无理要求而中断,战争继续进行。韩侂胄的一度动摇,助长了投降势力的气焰,在礼部侍郎史弥远的策划下,同年十一月,宋宁宗以御笔将韩侂胄罢平章军国事职事,与在外宫观。使得奸臣史弥远于次日,背着宋宁宗,指使夏震杀死韩侂胄的阴谋得逞。以致在韩侂胄死后的第二天,宋宁宗还下诏,“责为和州团练副使,郴州安置”;第三天又下诏“改送英德府安置”;又诏“侂胄除名勒停,送吉阳军安置”,直到第四天,才以韩侂胄已死,向宋宁宗报告。但史弥远仍不敢公开宣称是奉密旨杀死的。韩侂胄死后,被史弥远函首送金朝,并订立了宋金和议史上最为屈辱的嘉定和议。

由于韩侂胄实际控制政权时期,曾实行“庆元党禁”,将理学定为伪学。所以,在韩侂胄的生前死后,一直受到理学人士的攻击,在他们所修的《国史》中,被称为奸臣。元代修撰《宋史》的理学人士,并将韩侂胄与卖国的秦桧,都列入《奸臣传》。但是金朝君臣对于韩侂胄却另有评价,据南宋史学家李心传记载:韩“侂胄首将入伪境,彼中台谏交章言,侂胄之忠于本国,乃诏谥为忠缪侯,以礼袝葬其祖魏公(韩琦)茔侧”。不论是评价,还是处理的方式,远比南宋朝廷和理学家们公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