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封信

致 于 丽

行了,我的朋友,你总是提起那个夏栏!夏栏那个历史疯狂似地压在你心头;我很知道必须费很大的劲使你明白夏栏的问题。然而你从来不曾到过的地点,是不是对你亲切得叫人家不能换别处来补偿你呢?而且在沙漠深处建造了阿尔米德宫殿(意大利诗人塔索(1544—1595)的长诗《解放了的耶路撒冷》叙述女魔法师阿尔米德用魔法在沙漠中建造一所华丽的花园宫殿。。。。。。。译注)的爱神不会为我们在城市里造一个夏栏呢?你听我说:我那位方勋就要出嫁了;我父亲本来就喜欢节日和排场,他愿意为她举行婚礼,要我们大家都参加;这次婚礼一定会很热闹。有的时候,秘密会在乱哄哄的快乐和宴会的嘈杂中间张下它的罗网。我的朋友,你会懂得我的意思:我们为婚礼费的力气,使我们从中找回快乐,这岂不是很甜蜜吗?

我觉得你因为对爱多阿尔阁下的辩护似乎过于热心而使自己激动了,我对他远没有坏印象。再说,对一个只有在下午见过一次面的人,我怎么能判断呢? 而对于一个只结识几天的人,你自己又怎么能判断呢?我只有凭猜测才这样说,你也不见得能更深入:因为他为你提出的那些设想都是泛泛的建议,外国人对此常常是慷慨的,因为这种建议看起来很有份量,但到后来总是很容易被抛置不管。但我知道你平常很机灵,还有你那种对人几乎初一见面就表示赞成或者反对的倾向;不过他向你提的建议等到有空时我们再来考虑。假如爱情有利于我所关心的那计划,那么它对于我们也许是最好的计划。啊,我的好朋友!忍耐是苦痛的,但它的果实则是甜蜜的!

再回过来谈谈你的英国人,我对你说过,我觉得他具有崇高和坚强的心,在他头脑里聪明多于讨人喜欢。你说的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其次,还有那种男性的优越感,但从来不抛弃我们温顺的崇拜者,你责备我平生曾一度是属于我的性;仿佛一个女人应该终止为女人似的!你还记得在阅读你那本柏拉图的《共和国》时,我们曾对男人和女人的精神的区别有过争论吗?我坚持我那时的意见,不能够想象一种对于两种如此不同的生物的完善的共同典型。进攻与防御。男人的勇敢。 女人的腼腆,都不是象你的哲学家们所想的那类的协定,而是自然的规范,它们的意义很容易确定,一切其他精神的区别都很容易从此推断出来。此外,自然界的规定不是一样的,他们的倾向。观点和感受应当由每一方按照其见解来指导。为了耕种土地和给孩子哺乳,根本不需要同样的趣味,也不需要同样的组织。身材的高矮。声音的高低。线条的粗细,对于性的区别似乎并没有必然的关系。但外表的变化表明创造者在精神变化方面的意图。一个完美的女人和一个完美的男人不应当在精神上比在容貌上有更多的相似。无端作性的方面的模仿是极端不合理的;它为智者所笑,爱情见了也会逃遁。最后,我觉得至少要有五尺半的身高,有低音部的嗓子,脸颊上长有胡子,人家才不致分不清他是个男人。

你瞧,情人们是多么拙于辱骂呀!你责备我犯了我并不曾犯的错误,或者说,你跟我一样也犯了的猎误,你把我引以自豪的事当作是错误了。你愿不愿我以开诚布公来对待你的开诚布公,坦白地对你说出我对你的开诚布公的想法?你对于我所说的一切总是加以热情夸奖,你用这种表面的坦白来为自己辩解,但在我看来,那不过是一种很精致的吹捧罢了。我的那些所谓的完美,使你眩惑到盲目的程度,以致为了否定你暗中责备自己的偏心,你就没有勇气来扎实地责备我了。

你放心,你不必让自己对我说关于我的真话,这任务你一定完成得很坏;爱情的眼睛虽然非常敏锐,它们能看得出缺点吗?这得依靠正直无私的友谊来担当,你的学生格兰尔在这方面要比你高明一百倍。是的,我的朋友,你颂扬我,称赞我,说我美丽。可爱。完美;你的赞美使我高兴而不能迷惑我,因为我看得出, 它们是错误而不是虚伪的,你在欺骗你自己,但并不想欺骗我。啊!爱情的幻觉是多么可爱呀!它那奉承话里确有真实的意义;理智默不作声,但心却在说话。情人赞美我们所没有的美,他的确看到了他心目中的我们;他在说谎话的时候并没有骗人;他阿谀奉承并没有使自己成为卑鄙小人,人们可以不相信他,但至少要尊重他。

我不无有些心跳地听到说,已经邀请两个哲学家明天来吃晚饭:一个是爱多阿尔阁下;另一个是个智者,他的重心有几次在一个年轻的女学生脚下有点儿错乱;您认识他吗?我请您劝告他,要他明天能比平常更好地保持哲学家的礼节。我将同样劝告那位小姑娘把眼睛低垂着,并尽可能变得少美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