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前夕,壁炉的余火在伐木人的小屋里闪耀着玫瑰色的光焰。在食品橱、水龙头和纺车上,在厨房一角那口曾祖父留下的时钟上,都辉映着这玫瑰色的光焰,小屋里显得暖洋洋的。在这间小屋里,住着棣棣和咪棣两个孩子,还有他们的爸爸妈妈。他们的小屋紧挨着一片古木参天的森林。爸爸靠伐木养活一家人。

棣棣今年10岁了,是个男孩;棣棣的小妹妹叫咪棣,刚满6岁。两个孩子又乖巧又勇敢。棣棣长得很高很结实,在树林里追蝴蝶,摘浆果,蹦蹦跳跳地玩个够,是让他最开心的事。他那一头乌黑的卷发因此总是乱蓬蓬的。他的脾气很好,天生一张笑脸,还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谁见了都会喜欢他。他什么也不怕,勇敢是他最大的优点,这正体现出他品质的高尚。大清早起来,他就小跑着跟爸爸棣尔来到树林子里。他身上的衣服虽然有些旧,但看起来依然精神振奋、气度不凡,仿佛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在微笑着等待他的到来。

小妹妹咪棣却是另一种样子。她身上穿的长连衣裙,虽然补了又补,却总显得那么整洁,那是妈妈为她补的。她看上去总是那么美丽可爱。她皮肤雪白,一对羞怯的大眼睛湛蓝湛蓝的,像田野里的勿忘我花一样。她天性敏感,再不起眼的小东西让她看见,也会惊叫一声,不管什么东西都能吓她一跳。尽管她还是个孩子,但内心深处已经具有了女孩子特有的崇高美德。她待人温柔体贴,充满爱心。无论哥哥走到哪里,她总是形影不离地跟在他后面,也不管路有多远、多难走,因为她特别喜爱她的哥哥。

富人家的孩子们住在小屋对面一幢豪华的大房子里,房中的客厅、餐厅整天灯火通明,棣棣和咪棣从自家小屋的窗子,能将里面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一到白天,他们常看见大房子里的孩子们在暖房里、平台上,或者庭院里玩耍。暖房里种植着各种奇花异草,就连城里的人们都要从远处赶来,在暖房中赏花。棣棣和咪棣可没闲工夫和富人家的孩子们一起玩耍,他们既要到林子里去干活,又要帮妈妈干家务,总是十分忙碌。

现在是平安夜,妈妈把棣棣和咪棣在床上安顿好,然后吻了吻兄妹俩。今天的吻比平常显得更加亲切。妈妈没钱买圣诞礼物,兄妹俩床头的长袜子里依然是空空的。妈妈想到这儿就很难过。由于风雪太大,爸爸好几天没到林子里去干活挣钱了。很快两个孩子就进入了梦乡,四周静悄悄的,除了时钟的嘀嗒声、猫的呼噜声、狗的鼾声,听不见别的声音。突然,一道亮光从百叶窗的缝隙中**进来,桌子上的灯自动亮了。孩子们醒了,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哥哥悄悄地问妹妹:

“咪棣?”

“干吗呀,哥哥?”

“你睡着了吗?”

“你呢?”

棣棣说:“没睡着,睡着了哪能跟你说话呢?”

“圣诞节到了吗?”咪棣问。

“没有,要到明天才是圣诞节。可是圣诞老人今年不给我们带礼物了。”

“为什么呢,哥哥?”

“妈妈没有上街去请圣诞老人,但是妈妈说圣诞老人明年一定会来。”

“明年圣诞节还要等好久吧?”

“要好长好长时间呢,可是今天晚上圣诞老人会去看对面大房子里有钱人家的孩子们!”棣棣叹了一口气说。

“ 是真的吗?”

“噢,妈妈忘了关灯!”棣棣突然叫着说,“我有一个好主意。”

“什么主意?”咪棣问。

“我们起床!”

“不行,这样不行呀!”咪棣忘不了妈妈的话,她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

“这儿又没有别人,为什么不行呢?看见百叶窗了吗?”

“多亮啊!”

“一定是晚会的灯光!”

“什么晚会?”

“有钱人家的孩子们正在对面举行晚会,是他家中圣诞树上的灯光。打开百叶窗吧。”

“这行吗?”咪棣怯怯地问。

“又没有人阻拦我们,当然行啦!快起来吧,你听到音乐的声音了吗?”

兄妹俩跳下床,跑到窗前,爬上放在窗子前的凳子,掀起百叶窗帘,整个小屋亮了起来,他们俩急切地望向窗外。

“嘿!”棣棣说,“我们全能看到!”

“可我什么也看不到呀!”小咪棣说。凳子上几乎没有多大她可以站的地方。

“有两辆马车,每辆车有6匹马。外面正在下雪呢!”

“有12个小男孩从车上下来!”小咪棣说。她正在用力顺着窗户向外张望。

“不对!是12个小女孩。”

“可是他们穿的都是男孩子的裤子!”

“嘘,别大声嚷嚷!你瞧!……圣诞树!”

“那些挂在树枝上的金色东西是什么呢?”

“那还用说,当然是玩具。”棣棣说,“有宝剑、枪、大炮、士兵……”

“那满满一桌子是什么?”咪棣又问。

“水果、糕点,还有奶油馅饼。”

“嘿!”咪棣禁不住拍着小手,“他们穿得多好看啊!”

“瞧,他们笑得多么开心呀!”棣棣也看得入迷了。

“他们在跳舞呢!”

“真的!”棣棣喊道,“我们也跳吧!”

于是兄妹俩高高兴兴地在凳子上跺起脚来。

“哈!多好玩啊!”咪棣说。

“那些孩子们就要吃糕点了,他们已经拿到手里了!”棣棣叫着说,“多香呀,他们在吃啦,他们在吃啦!……哦!”

咪棣想像着,仿佛自己的手中也有了糕点。

“我有12块!”

“我的更多,有4个12块!”棣棣叫着,“不过我会分给你的。”

兄妹俩就这样沉浸在别的孩子的幸福之中,忘记了自己的贫困。他俩高兴得跳着、笑着、叫着。突然,他们听见了一阵敲门声。兄妹俩都吃了一惊,不再跳了,一动也不敢动。那条粗大的木门闩嘎吱吱地自己抬了起来,门慢慢开了。进来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太太,她戴着一顶红帽子,穿一身绿衣服,只有一只眼睛,鹰钩鼻子都快要钩到下巴了。她手里拄着一根拐杖,驼着背,瘸着腿。两个孩子认出她是仙女。

老太太一瘸一拐地走到兄妹俩面前,用浓浓的鼻音问道:

“你们这儿有青鸟吗?有会唱歌的草吗?”

“有一些草。”棣棣浑身颤抖着回答:“可是它们都不会唱歌。”

“哥哥有一只鸟。”咪棣说。

“但这是我的鸟。”棣棣赶紧添上一句说:“不能送人”。

仙女戴上一副又圆又大的眼镜,看了看棣棣的那只鸟。

她大声说道:“我需要的必须是一只真正的青鸟,这只鸟的颜色不够青。我的小女儿需要这种青鸟,她病得很重,你们知道青鸟意味着什么吗?我想你们一定不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让我来告诉你们吧。”

仙女将她弯弯的手指凑近长长的鼻子尖,压低声音,用一种神秘的口气悄声说:

“你们知道吗?青鸟就意味着幸福。我的小女儿如果得到了青鸟,病就好了,也就是得到了幸福。因此我想让你们去替她找青鸟,你们马上就出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棣棣和咪棣迷惑不解地互相呆望着。说实在的,以前谁也没看见过仙女。现在仙女出现在面前,他们不禁有些惶恐,不过棣棣还是很有礼貌地说:

“您和我们的邻居柏林考脱太太很像。”

棣棣心里以为,自己这样说是在奉承仙女呢。柏林考脱太太的店铺就在附近,是个非常好的地方,里面有巧克力呀,糖果呀,雪茄呀,弹子呀,还有各式各样的甜点心。逢到赶集的日子,店里还出售一种娃娃菜姜饼,个儿很大的,上面裹着一层金色锡纸。柏林考脱有一个跟这位仙女一样难看的鼻子。她年纪大了,走起路来也弓着腰,像这位仙女一样。但是柏林考脱太太总是很和气。她有一个小女儿,十分可爱,礼拜天总是和伐木人的孩子们一起玩。可是这位长着一头美丽的金发的小女孩很不幸,得了一种奇怪的病,常常躺在床上。当她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总要跟棣棣的鸽子玩。可是棣棣舍不得把鸽子送给她,这只鸽子简直就是他的命根子。现在听说仙女的女儿病了,想要青鸟,棣棣感到仙女说的很是像邻居柏林考脱太太家的事情,所以他管仙女叫做柏林考脱太太。

让棣棣惊讶的是,仙女听了他的话竟气得脸通红。因为她是仙女呀,可以随心所欲地改变自己的长相。仙女本想让自己长得谁也不像,碰巧今天晚上变得腰弯驼背,又老又丑,瞎了一只眼睛,几绺稀少的灰头发散落在肩膀上。

“我长得怎么样?是美还是丑?是老还是年轻?”仙女问棣棣。

她这样问的用意无非是考验棣棣,看他是否真诚善良。棣棣不敢看她,也不敢说出心里的话。于是老太婆高声说道:

“我是仙女蓓丽吕!”

“哦,是,是!”棣棣浑身抖得厉害,赶忙点点头。

听了棣棣的话,仙女才表示满意。看见两个孩子穿着睡衣,便让他们穿好衣服。她一边帮咪棣穿上衣,一边问她:

“你的爸爸妈妈在哪儿?”

“他们都在那儿睡觉。”咪棣指着右边的房门。

“那你的爷爷和奶奶呢?”

“都去世了。”

“那么***和小妹妹……你们有弟弟妹妹吗?”

“有3个弟弟!”棣棣回答说。

“还有4个妹妹。”咪棣随后补充说。

“他们都在哪儿?”

“都死了。”棣棣说。

“那么你们想见见他们吗?”

“想!让我们见见他们吧,现在就让他们到我们这儿来吧!”

仙女说:“他们又没装在我口袋里!但是你们很幸运。当你们经过怀念国的时候,就能够看见他们了。怀念国就在你们去找青鸟的路上,在路的左边,拐3个弯……刚才我敲门时,你们在干什么呢?”

“我们正在玩‘吃蛋糕’的游戏。”棣棣说。

“你们有蛋糕吗?放在哪儿呢?”

“放在有钱人的孩子家里。您过来看看,那蛋糕真棒!”

棣棣拉着仙女走到窗前。

“可那是别人在吃蛋糕呀!”仙女说。

“是别人在吃,”棣棣说,“不过我们可以看着他们吃呀!”

“你们不生他们的气吗?”

“我们干吗要生他们的气呢?”

“因为他们不把蛋糕送给你们,蛋糕全被他们吃了!这一点儿也不公平。”

“没什么,瞧,他们的屋子多漂亮,他们有钱!”

“你们这儿的屋子也一样漂亮,只是你们看不见罢了。”

“不!看得见!我的视力非常好”,棣棣说:“教堂顶上的时钟指针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我爸爸就看不大清楚!”

仙女突然有些生气,她大声地说:

“我说你们确实看不见!”

她的火气越来越大。棣棣想:对仙女来说,仿佛看清楚教堂上钟的指针是一件十分要紧的事似的。

仙女当然知道棣棣的眼睛能看到东西,但她想教棣棣认识身边的万物内在的善与美。因为他是个善良的孩子,应该获得幸福。但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她知道,很多人枉活一世,始终没有享受过就在他们身边的幸福。她是一个法力无穷的仙女,于是决定给棣棣一顶镶嵌着一颗魔术钻石的帽子。这颗钻石有一种奇异的功能:每时每刻都能给他指明事物中的真理。有了这颗钻石,棣棣就能看清楚事物内在的本质,就会认识到每一种事物都有生命,有灵魂,像人类一样,是为了配合人类的生活,使人们生活得更幸福。

仙女从身上的一个大包里取出一顶绿色的小帽子。小帽子的上面有一个白色帽徽,帽徽的中央嵌着一颗雪亮的大钻石。棣棣高兴极了。仙女告诉他怎样使用钻石:只要一按钻石,就能看见事物的灵魂;将钻石转向右边,就能看见过去;转向左边,就能够看到未来。

棣棣乐得合不上嘴,又蹦又跳满脸放光。过了一会儿,他又担心起来:要是这顶帽子落在别人手中可如何是好?因此他叫道:

“爸爸会把它拿走的!”

“不会的。只要你把它戴在头上,没有人能看见它。”仙女说,“戴上试试看!”

“咦,”棣棣和咪棣拍着手叫了起来:“真的看不见了!”

棣棣刚戴上帽子,眼前的一切马上都变了样,老仙女成了年轻而又美丽的公主,戴着闪闪发光的珠宝,穿着绸缎衣服;小屋的墙壁变得像宝石似地晶莹发亮;破旧的家具变得像大理石一样闪着光泽。棣棣和咪棣高兴得欢呼起来,又是跳又是拍手。 “太美妙了!太美妙了!”棣棣喊道。

天生爱美的咪棣,看见公主那么美丽的衣饰,站在那里着了迷。

但还有让他们更惊讶的事儿。仙女不是曾说过吗,不论是动物还是静物,一切东西都会活起来,会动,会和人一样说话。你瞧!曾祖父留下的那口大钟此时打破了沉寂,小屋一时间响起了最最美妙的音乐声。从大钟里走出来12个服饰艳丽的欢乐的舞蹈家,围在棣棣和咪棣周围笑着、唱着,跳起舞来。

“这就是你们生活中的12个小时!”

棣棣不停地赞叹说:“我能和她们一起跳舞吗?”这些美丽的小生灵在地板上飘来飘去。她们轻盈得像小鸟一样。

然后棣棣禁不住大笑了起来。一个胖乎乎的滑稽的家伙,挣扎着从面包锅里爬出来。他身上沾满面粉,上气不接下气,躬着身向兄妹俩行礼。这又是谁呀?是面包!趁现在自由,他爬到地上溜达溜达。他看上去又矮又胖,像位滑稽的老绅士。他的脸圆鼓鼓的,塞满了面团;手臂又粗又短,圆滚滚的大肚子使他的两只手难以合拢。他穿着面**颜色的套装,胸部有一道道横向条纹,像餐桌上奶油热面包卷的条纹一样。他脑袋上戴的是什么?古怪地缠着像包头巾——竟然是个偌大的面包圈!

他刚刚跌跌撞撞地从锅中爬出来,其他的面包也跟着爬了出来。他们身材矮小了些,但样子长得和他一模一样。他们快乐地和12个小姑娘们跳起舞来,白色的面粉四处飞扬,他们仿佛在白雾之中漫舞。弄得姑娘们满身面粉,面包们哪管这些!

棣棣和咪棣开心极了,多么奇妙迷人的舞会!面包先生们和12小时姑娘跳起了华尔兹。盘子们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也来凑热闹,在食品柜上跳来跳去。玻璃杯们在餐具柜里乒乒乓乓地互相碰撞,为在场所有人的健康干杯。至于叉子和刀子则大声地交谈着,他们的嗓门太大了,使人们听不见自己说话的声音。

这样继续乱纷纷地吵闹下去,真担心会出什么乱子。爸爸妈妈一定会被惊醒。大家闹得正起劲,一条巨大的火舌从烟囱里忽地窜出来,将整个屋子照得闪闪发亮,房子好像着火了。大家惊慌失措,一哄而散,全都躲到角落去了。兄妹俩都吓哭了,急忙藏到仙女的衣襟下。

“这是火先生,别怕!”仙女说,“他人挺好,也是来凑热闹的,不过他脾气太暴,你们可千万别碰他!”

兄妹俩从仙女镶有金边的衣襟下好奇地往外张望。眼前立着一个红脸大汉,看着他们吓做一团的神情,笑他们是胆小鬼。他挂着闪光的饰片,穿着紧身的衣服,肩上披着丝质披巾。当他挥舞长长的手臂时,肩上的那些丝巾就飘然而动,好像一道道火苗在摇曳。他的头发一缕缕地直立着,闪闪生辉。他狂热地舞动四肢,在屋中来回地跳。

虽然没有刚才那样害怕,棣棣还是不敢从衣襟下出来。仙女蓓丽吕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她拿出魔杖指着水龙头。一位年轻美丽的姑娘如同一股清泉一般飘然而至。她就是温柔美丽的水姑娘,看上去又有点忧伤。她的歌喉婉转动听,又是那样的悦耳,像淙淙的流水声。一头长发垂到地面,宛如一缕缕小草。她只穿一件睡衣,奔涌而出的清水像一件晶莹剔透的外衣,披在她身上。她稍做迟疑,缓缓地向四周环顾。这时火先生还在那里兴高采烈地旋转。水姑娘立刻义愤填膺,向火先生冲去,用尽全力向他喷呀,泼呀,一直浇得他**的。火先生也大发雷霆,不断地冒着烟。很快他发现自己不是水姑娘的对手,于是立刻退到一旁。水姑娘也就停止了战争。屋子里又恢复了平静。

棣棣和咪棣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他们便问仙女蓓丽吕还有什么样的事情会发生。突然“砰”的一声,把他俩吓了一跳,瓷器破碎的声音传了过来,他们望着桌子。真奇怪!盛牛奶的罐子掉在地上,碎成了一堆,一位美丽的小姐从碎片之中显现出来。牛奶小姐双手十指紧紧握在一起,有点胆怯地叫了一声,然后抬起头来,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大家。

棣棣马上认出她就是牛奶小姐,急忙过去安慰她。因为棣棣最喜欢牛奶,于是使劲儿地吻了吻她。牛奶小姐是那样清纯美丽,她雪白的连衣裙上覆盖着一层奶油,散发着一阵阵香气。

这时,咪棣聚精会神地看着糖块。糖块就搁在门旁边的架子上,用蓝色糖纸包着。现在似乎也有了生命,只见他在用力地左右挣扎,依然挣不出来。然后,咪棣看见一只细长的胳膊从糖纸里伸了出来,随后是一个尖脑袋撑破糖纸钻了出来,接着又出来一只胳膊和两条不知有多长的腿来。哈哈哈!糖果先生那滑稽的模样逗得棣棣和咪棣大笑起来。不过他们还是对他彬彬有礼。仙女告诉他们:

“他的口袋里满是糖果,他就是糖果的化身。他的手指都是棒棒糖……”

“汪汪!汪汪……你们好!你们好!我们总算可以交谈了,我的两位小主人!不管我平时怎样摇尾巴,怎样叫喊,你们就是不懂我的意思,噢,我爱你们,我多爱你们呀!”

这个人碰碰这个又碰碰那个,和大家都很亲热。他的到来让整个屋子都变得十分热闹。兄妹俩马上就认出了他:他是狗先生蒂鲁。他忠心耿耿,和善敦厚,总是竭力理解人们的心思。每当棣棣和咪棣进入树林时,他总是伴随在他们左右。他忠诚地守卫着家门,是人类最可信赖最真挚的朋友。现在他直立着走来,后腿显得有点儿短,两只前爪举在胸前不停地摆动,像笨手笨脚的小孩子在蹒跚学步。他一点也没变,讨人喜爱的大脑袋,黑黑的嘴巴,身上穿一件光滑的芥末色外衣。但是他身材比从前要高大得多,还能够开口说话!他争分夺秒滔滔不绝地说着。似乎要抓紧时机替他的同类说出所有的心里话。多少个世纪以来,他的同类都不能讲话。于是今天他索性无所不谈。他吻了棣棣又去吻咪棣,把他的两位小主人称为他的小上帝,此情此景实在是让人动情!他时而在屋里跳来跳去,时而坐下来,伸伸舌头,摇摇尾巴,或者用头撞撞家具,用柔软的手掌拍拍咪棣,有时又呼哧呼哧地喘气,好像在追猎物似的。让人一看就能感受到他的淳朴宽厚。他觉得自己是即将来临的新世界里必不可少的一员呢!这一点他对自己从不怀疑。

狗先生蒂鲁在兄妹俩面前尽情表现之后,才依次向在场的众人致意。现在可以畅所欲言了,他应当把喜悦之情无所保留地表达出来,因为他觉得友情应当人人分享。狗先生是最具爱心的,所以在变**以后,要是他改掉他旧有的狗脾气,他将会很幸福。他的狗脾气就是忌妒!尤其是当他看见猫女士蒂勒脱也变成了人,受到兄妹俩亲切的**时,他心里非常地难受。小主人刚才也吻过他,抚摸过他,但他还是妒火中烧。他真恨透了猫女士了,眼睁睁地看着她夺去了孩子们的疼爱,他感到真是命运不济,要他做出的这么大的牺牲,忍受猫在他眼前表现!然而狗先生最终还是默不作声地忍受了这一切,他索性不和猫女士计较了。因为不管怎样,猫女士可以让两位小上帝快乐。不过蒂鲁背地里也干过一些坏事,完全是因为恨猫女士。有一个晚上,他偷偷溜进柏林考脱太太的厨房,打算把那只老公猫掐死,虽然老公猫从没得罪过他。还有一次,他竟然撕破了对面有钱人家养的波斯猫的脊背!有时他在街上追咬别人家的猫,也是为了出这口恶气!可现在蒂勒脱居然也要像他狗先生一样开口讲话了!在即将开始的新世界里,蒂勒脱居然要和他狗先生平起平坐了!

狗先生十分痛苦:“唉!天下哪有公道?”

猫女士又舔又蹭,擦干双爪,等梳洗完了,然后泰然自若向咪棣伸出一只手。

猫女士确实无比的妩媚。她的双眼,如同翡翠上嵌着的一颗黄宝石,谁看了都会喜欢。那脊背仿佛黑天鹅绒一样地光滑,使大家都想伸手抚摸抚摸,体会其中的乐趣。她温柔端庄,又风度翩翩,谁会不喜爱她呢?

猫女士笑得十分甜蜜,选了个十分恰当的字眼对咪棣说:

“小姐!早上好,今天您看上去气色真好!”

咪棣和棣棣**地摸着她。

狗先生蒂鲁在屋子的另一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猫女士。

“瞧她那副模样!”狗先生咕哝着,“像人似地两腿一支往那儿一立,尖耳朵长尾巴,穿着像魔鬼一样黑漆漆的衣服。”他愤愤不平,忍不住想要低声抱怨几句。“哼!跟村子里扫烟囱的家伙差不多。我最厌恶最瞧不起她了。我永远也不可能把她当作真正的人来看待,不论我的两位小上帝怎么说。”然后他又叹了口气说:“真是幸运,好多事情我比他们要看得清楚。”

狗先生突然向猫女士猛扑过去,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说他是在狂笑,但更像是在狂吠:

“汪汪汪!蒂勒脱!看你怕不怕我!”

猫女士从不曾失去过尊严,就算从前没变**的时候。现在她认为自己领有最神圣的使命,而且感到目前正是和狗划清界线的时刻,在她的心目中,狗先生只是一个没什么教养的家伙而已。于是她轻蔑地退后一步说:

“对不起,我根本不认识你,先生。”

蒂鲁感到受了羞辱,一下子扑了过去。猫女士双肩高耸毛发倒竖,毫不示弱,摆动着粉红色小鼻子底下的触须。她鼻头上的这两块红晕,使她乌黑美丽的容貌平添几分威严,因此她十分为之自豪。她弓起腰,竖起尾巴,嘴里嘶嘶作响向狗先生示威。活像是中国式花瓶盖子上的一尊巨龙塑像,一动不动地蹲在柜橱上。

兄妹俩叫着笑着。这时发生了一件极不寻常的事情,否则这场猫狗之争后果不堪设想。时间正是午夜11点,是冬夜中最黑暗的时刻。突然有一道亮光射进屋中,如同正午的太阳一样照得屋里一片通明。

“快瞧!天亮了!”棣棣叫道。对于身边发生的这一切神奇的事情,他感到不可思议:“爸爸会如何解释这一切呢!”

不等仙女告诉他这些事情的真相,棣棣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惊讶之极:眼前的一切使他手足无措。他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迎接这新出现的神奇景象。

亮光形成的一个巨大光环从窗户射进来,一位光彩夺目、无比可爱的少女在光环的正中缓缓地显现。少女身上披着华丽的轻纱,却丝毫不能掩饰少女的美貌。她的双臂光洁晶莹,似乎是透明的,看上去若有若无;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对所有的人都柔情脉脉。

“是女王!”棣棣叫起来。

“是圣母玛利亚!”咪棣跪在了哥哥的身边说。

“不是的,是光神!孩子们。”仙女说。

光神微笑着朝两个孩子走来。她是赋予大地力量与美的源泉,是天国的光芒。虽然她接受的使命不怎么显赫,但她却十分自豪。本来她生活在无垠的天空,向来无拘无束,不受制于任何人,把光和热慷慨无私地奉献给万物。但今天她却乐意暂时放弃无拘无束的生活,将自己改变**的形像,以便教导孩子们感知另一种光──心灵之光。虽然我们从来也看不见这种光,但却能帮我们认识所有事物的本来面目。

“啊,光神!”不论是静物还是动物都一齐欢呼。他们全都喜爱光明,所以围着光神又笑又跳。

棣棣和咪棣高兴得手舞足蹈。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能够参加今天这样如此美妙有趣的晚会。他们的笑声比别人的都高。

突然隔壁传来了三下敲墙的声音,声音大得几乎快把房子震倒!是爸爸棣尔在敲墙。爸爸被欢闹声吵醒,要来制止他们。这是迟早会发生的事,现在果然发生了。

“快转钻石!”仙女对棣棣喊道。

棣棣立刻执行命令,可是他还不能熟练转动钻石。他一想到爸爸要过来手就颤抖,一点也不听使唤,几乎要把钻石下面的帽徽给弄坏了。

“慢点儿!慢点儿!”仙女喊着说,“呀,我的小乖乖,你把它转得太快了!假如转得太快,这些静物、动物就来不及恢复他们的原来的样子,我们就惹了大麻烦了!”

屋里一瞬间像炸了营似地乱糟糟的。墙壁一下子失去了光彩;所有的静物、动物都夺路而逃,忙着恢复他们的原形。火找不到烟囱;水跑着寻找她的水龙头;糖站在撕碎了的包装纸面前痛苦不已;最大个头的那个面包用尽力气也挤不到锅里去,其他比他个儿小的面包早已乱七八糟地挤进锅里,把地方都占了;狗先生刚才的身体太长,原来的狗窝早已容不下他了;猫女士也不例外,怎么也钻不进原来下榻的篮子了;只有12小时姑娘们毫不耽搁地溜回到钟里,因为她们平时总习惯于跑在别人的前面。

光神泰然自若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想为大家树立一个沉着冷静的榜样。但她那镇静自若的态度没起一点儿作用,难以复原的几位围着仙女又哭又叫:

“有什么危险吗?我们该怎么办?”

“好吧,我就把真话告诉你们。”仙女说,“凡是陪同棣棣和咪棣去找青鸟的,任务完成后就会死去。”

大家听了全都伤心地哭了起来。只有狗先生蒂鲁没哭,他乐于继续保持人的形状,做多久都没有怨言,而且他也学着光神的样子,表示自己一定要为两位小主人在前面开路。

“听!爸爸又在敲墙!他起来了!”棣棣叫道,“我都能听到他走路的声音!”

“明白了吗?”仙女说,“眼下你们已没有选择的余地,不能再拖延了,必须马上跟我们一同出发。可是请狗先生不要再惹猫女士;火先生不要靠近别人;水姑娘要约束住自己不要到处乱跑;糖果先生请别哭了,除非你愿意把自己溶化;面包先生拿着装青鸟的笼子。你们先到我家。不论是动物还是静物,我都要给你们打扮打扮,穿上得体的衣服,让我们从这儿出去吧!”

说完,仙女用手中的魔杖指向窗户。那窗户顿时神奇地往下伸展,变成了一扇门。等他们一个个蹑手蹑脚地走出去后,窗户马上又恢复了原状。就这样,在这个美妙的平安夜,在纪念耶稣诞生的钟声里,在明亮皎洁的月光下,棣棣和咪棣启程去寻找能给他们带来幸福的青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