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多伦多以东的四十八号公路旁边,与著名的斯克林麦杰女子精修学校隔路相望,你可以看到一片绿树成行的美丽校园。

这就是以约翰··麦克唐纳爵士的姓氏命名的麦克唐纳男校,一批批的男孩在这里接受教育,开始进入成年的训练。

它有着爬满常青藤的石砌楼房和美丽宽广的草坪,是整个加拿大最有名望的寄宿男校。

是在加拿大吗?那么,为什么办公大楼前面的旗杆上神气地飘动着的却是曼波尼亚的旗帜?

这个答案要到第三宿舍的306房间去找。

百叶窗已经放下了,但这并没能遮住那两双从窄缝里往外窥探的专注的眼睛。他们紧盯着前面的教学大楼。

“甚至没人去注意它,你还会以为它本来就是面曼波尼亚旗哩。”布鲁诺·沃尔顿嘟囔着说。

“我们再等一小会儿嘛。”他的室友布茨·奥尼尔安慰他说。

这当儿校长那辆蓝色的普利茅斯牌汽车驶入了车道。但它没有开进停车场,而是在旗杆前嘎的一声刹住了。

车窗被摇了下来,露出一个熟悉的脑袋。

“可来了!”布鲁诺喊了起来。

两个男孩子看着斯特金先生钻出汽车。他死盯着那面旗帜,好像只要自己多看一会,它就会自行消失一样。

“他看上去可不怎么高兴。”布茨评论道。

“那条‘鱼儿’从来就没显得高兴过。”

“是呀,除非在他处罚什么人的时候。”布茨同意地说。

在麦克唐纳男校的学生们中间,斯特金先生的严厉无情是臭名远扬的,虽然家长们都觉得他似乎是个热爱学生的仁慈和善、通情达理的校长———其实他不过是从来不让他们知道他的严厉罢了。

两个男孩子为了看得更清楚些,使尽了吃奶的力气。

人们开始朝校长身边围过来,他还在死盯着那面旗,好像要用意念让它变成加拿大的红枫叶国旗似的。

布鲁诺从窗边蹦了起来:“行咧,好戏开场啦,咱们下楼混到他们里面去吧。”

“我不去,”布茨说,他开始出汗了,“‘鱼儿”会知道这是咱们干的。”

“别傻啦!他怎么会知道?”

“这种事跑不了咱们!”布茨喊道。

“走吧。”布鲁诺说。他拉起了他的朋友,几乎是拖着他穿过刚油漆过的走廊。“咱们已经把这活儿干完了,大伙儿正乐着呢。没准还会惹出一场乱子来。我就爱出乱子。”

他俩到了外面的院子里,混入了人群。

他们发现斯克林麦杰女子精修学校的全班人马都在公路对面看着这出好戏。她们又是吹口哨,又是大叫,又是挥手,直到斯特金先生开始用他钢铁般的灰眼睛扫视自己的学生时才罢休。

一下子没动静了,布茨掐了布鲁诺一把。那对钢铁般的灰眼睛落在他们身上了。

一会儿那面曼波尼亚旗被毫不客气地降了下来,红枫叶国旗又升回原处。不过,来看冰球大赛的观众们还是注意到了。

那天下午要举行一场麦克唐纳男校“兄弟”队对约克学校“美洲狮”队的年度冰球赛。

自从一九五二年以来,这种比赛已经成为一项传统了。这里到处是一派紧张的竞赛气氛,双方学校的观众已经拥入场内,所有的人都想实地观看这场一年一度的大赛,队员们的那些亲属就更不用说了。

“兄弟”队说什么也要赢得这场球———在过去的五次交锋中他们都输了个落花流水。这都是因为那只该死的猫!

“美洲狮”队有一只三十磅重的杂种野猫,毛皮的颜色跟他们的队服一样,是他们的吉祥物。每次比赛它都神气活现地坐在队员席上,看上去又肥又胖,志得意满。

这实在太气人了!麦克唐纳男校根本就没有什么吉祥物,顶多只有来自斯克林麦杰女校的一声响亮欢呼。

“兄弟”队两名最出色的选手:布鲁诺·沃尔顿和队长布茨·奥尼尔,此刻都不在更衣室里。他们偷偷溜到第三宿舍门厅,正在拼命设法对付一只奇怪地动个不停的衣物袋,接着他们磕磕绊绊地进了自己的房间,立刻关上房门。

“行啦,放它出来吧。”布鲁诺气喘吁吁地说。

“放它出来?”布茨尖叫起来,“它会在屋里闹翻天的!”

“不,不会的,我给它一碟牛奶。”

“它这个样就是给一桶也不够!得,它出来啦!”

猫儿从衣物袋里蹿了出来,扑向布茨的脸,撕出一道从耳朵到下巴的长口子。

“哎哟!这蠢猫!”布茨嚎了起来,一边往后退。

这只畜生一伸腰,跳上床,开始发出一种奇怪的哼哼声来。

“你看咱们要揍它吗?”布茨问,一边摸着自己的脸蛋。

“不,也许它不过是吃得太多了,我相信他们在比赛前给它死撑了一顿,好让它在队员席上显得更肥些。”

“最好是这样。”布茨不相信地说。

“它挺乖的。快点,咱们开路吧,要迟到啦!”

布鲁诺和布茨刚走进更衣室,就冲队友们做了个手势,那意思是说“擒猫行动”已经胜利完成了。

“你们俩迟到了!”教练弗林吼道,“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奥尼尔?”

“我刮脸时弄破的。”布茨咕哝了一声,弯下腰去拉紧小腿上的护垫。

教练还没来得及再问上一句,更衣室里就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接着队员们按点名的顺序一个个上了冰场。

布鲁诺和布茨紧靠在一起滑冰,让身子活动开来。

布茨歪着嘴怯声怯气地说:“我脸上的口子等于是块招牌,告诉人家是我抓走了猫。”

“放松一点,”布鲁诺说,“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倒霉的。”

“谢谢,这样我就轻松多了!”

这时喇叭突然响了起来:

请注意,我们遗憾地宣布约克学校的吉祥物失踪了。它是一只灰色的大雌猫,身上有橙色和黑色的条纹,名叫默特尔。我们要提醒麦克唐纳男校的先生们注意,约克校队是我们的客人。我们要求立刻把默特尔送回“美洲狮”队的队员席。

“这下咱们可跑不了啦,”布茨呻吟道,“‘鱼儿’直瞪瞪地盯着咱们呢!”

“只要挨到他们奏国歌时就行。”布鲁诺答道。布茨的心一沉:他已经把这茬儿给忘了。

喇叭又响了:

奏国歌时请大家站起来。

接着响起了一片照例免不了的脚步声和放唱片的劈啪声,接着又静了下来。

可响起的不是庄严的“哦,加拿大”歌声,而是《脱个精光》猛烈跳动的节奏。

斯克林麦杰的姑娘们发了疯似的欢呼起来,当她们的女校长昏倒在坐位上时,这些乱成一团的丫头竟咧开嘴乐了。

那张唱片最后被拿了下来,可是喧闹声依然没有停下来。

布茨几乎能感觉到斯特金先生的眼睛正火辣辣地盯在自己的背上,这时他能想起来干的事只有一件:集中注意力站好,开始唱“哦,加拿大”。

布鲁诺看出了苗头,立刻也跟了上去。两个队很快都唱了起来,观众们也照办了,最后秩序总算恢复了。

比赛按老规矩开始了:布茨进了一球,布鲁诺被罚下场;“美洲狮”队又回敬一球,把比分扳平了。当第一局结束时仍是一比一。

弗林教练在更衣室里给大伙打气。“小伙子们,咱们已经咬住他们啦,”他大声叫唤,“他们今天打得就像一群窝囊废!”

布鲁诺睁大眼睛看着教练,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那是因为他们那只像猪似的傻猫不见了。”

弗林盯着他的队员们说:“我不希望你们当中的任何人跟那只猫的失踪有牵连。”

“没有,先生!”守门员彼得?安德森说,“咱们又不是没事干了,要去跟猫玩。”

在弗林教练继续他的高谈阔论的时候,彼得用胳膊肘顶了一下布茨,压低声音问:“你把它怎么啦?”

“它在我们的房间里,”布茨咕哝道,“我最后看见它的时候,它那模样就跟死了一样!”

“可别!咱们可怎么对付一只刚死的猫呀?”

布茨还没来得及回答,笛声响了,队员们上冰场开始第二局的比赛。

布茨与“美洲狮”队的队长面对面地在冰场中央开球,那家伙盯着布茨的脸,接着猛地扔下球杆和手套,一下把布茨摔倒在冰上。

“你这道口子是哪来的?”他尖叫道,“默特尔在哪儿?”

最后裁判好容易制止了这场打斗,“美洲狮”队的队长因违反运动员道德被罚禁止比赛。

不过,打这以后布茨就成了全体“美洲狮”追逐的目标,只是靠了他的速度和布鲁诺的体重才幸免于难。

第二局结束时,“兄弟”队已经领先两分。

弗林教练在更衣室照例又对队员们发表了一番鼓动性的讲演,说到最后他转向布茨:“至于你,奥尼尔,我他妈的很清楚你要刮脸还太年轻了点。所以,要是那道口子是猫弄出来的话,我不想知道这事。”布茨一直没吭声。

双方队员进入冰场开始第三局比赛时,布茨滑到布鲁诺身边说:“你看教练会告诉‘鱼儿’吗?”

“谁在乎?”布鲁诺欢叫道,“六年来咱们第一次要赢了!”

布茨正要准备抗议时,笛声响了。比赛刚开始他就被一头一心要报仇雪恨的美洲恶狮盯上了,受到一番不怀好意的盘问。

观众席上迅即飞出一个鸡蛋,正好在这头狮子的运动衣上开了花。要查明这个鸡蛋的来源是不费什么事的:斯克林麦杰小姐的模样就像是她要钻进地缝中去一样。

“好样的,姑娘们!”

“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兄弟”队的队员席上爆发出一阵欢呼。接着这位冒犯者走向受罚席,身上的蛋黄往冰鞋上直滴。

当比赛结束的笛声最后鸣响时,球场扬起了一片欢呼声:“兄弟”队以四比一获胜。

斯特金先生拼命挤出人群,胜利的傻笑和冷酷的假面在他脸上交替显现。

布鲁诺和布茨洗完淋浴,匆匆穿好衣服,一边嘀咕着必须要办的事:该把默特尔放到“美洲狮”队的汽车上去了。

他们冲向自己的房间,跑进去一看都傻了:默特尔还在床上———身边多了五只小猫!

“瞧!”布鲁诺气喘吁吁地说,“咱们当了它们的爹啦!”

“我刚才还以为它是病了呢!我真巴不得它是病了!这下咱们怎么把这堆玩意儿都弄上车去呀?”

“老法子,”布鲁诺作出决定,“塞在衣物袋里。”

布茨又想起了脸上的口子,他戴上冰球手套,开始把猫妈妈和它的崽子们塞进衣物袋,然后两人溜出宿舍,直奔“美洲狮”队的汽车。

“我把它们放出来,你望风。”布鲁诺下令。

不一会,就在布鲁诺把猫儿们舒服地安顿在一个坐位下的当儿,他听到了一声不祥的响亮问候:“晚上好,斯特金先生,您对这场比赛满意吗,先生?”

“非常满意,”校长真诚地回答,“我能问一下吗,你们在‘美洲狮’队的车上干什么?”

布茨还没回答,布鲁诺已经钻出来了:“我知道啦,先生!我刚知道!约克学校的那些家伙压根就没看好他们那只宝贵的吉祥物。他们脸皮真够厚的,竟说是被咱们拐走了!瞧,它在那儿,就在那儿。它藏在坐位下生小猫哩。”

斯特金先生撇嘴一笑,说道:“啊,我极其欣慰地获悉没有一个麦克唐纳的学生会堕落到去拐骗别人吉祥物的地步。”

“咱们要打败他们用不着干这种事。”布鲁诺答道。

“不过,我看你们还是快跑吧。”斯特金先生说,“我可不愿看到你们只因为碰巧在现场就被人认为是在耍什么花招。”他的脸上又一次出现了那种古怪的微笑。

“是,先生!”两人一齐喊了一声,然后一溜烟地跑回自己的房间。

“伙计!”布茨大叫道,“咱们能活过今天可真是走运呀!”

布鲁诺在他的床上打滚,笑得要发疯了:“唱国歌时你瞧见斯克林麦杰小姐了吗?我当时还以为她要散架了呢!”

“我不知道,”布茨担心地说,“我还在想‘鱼儿’已经知道了旗子的事……还有唱片……还有那只猫。”

“他又能怎么样?”布鲁诺嘲笑地说,“我们当时多机灵!”

他的欢乐被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布茨去开了门,从公务员手里接过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布鲁诺·沃尔顿与麦尔维·奥尼尔晚饭后立即到斯特金先生的办公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