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天祚帝(1075—1128),即耶律延禧,字延宁,契丹名阿果。辽道宗之孙,昭怀太子耶律浚之子。 6岁封梁王,9岁进封燕国王。大安七年(1091)总北南院枢密使事,加尚书令,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寿昌七年(1101)道宗死,延禧即位,号天祚皇帝,改元乾统。保大五年(1125),被金军俘虏,降封海滨王。金天会六年(1128)病死,享年54岁。皇统元年(1141),改封豫王,葬广宁府(今辽宁北镇)闾阳县乾陵旁。

延禧出生不久,父母相继遇害,虽在直臣和亲属的保护下得以保全,却没有受到良好教育。辽朝自钦哀皇后执政,国舅少父房得势,左右朝政,宗室间的争权斗争已变为后族对皇权的操纵。道宗朝奸臣耶律乙辛擅权达14年之久,老成正直的官僚被排挤、压制和打击,统治集团元气大伤。天祚帝即位时,辽朝已陷入政治日益腐败、治国人才匮乏的境况。

天祚帝对辽朝政治腐败、人心涣散、内外矛盾激化和人才匮乏的形势缺乏清醒的认识,不思进取,无所作为,反而一味游畋享乐,辽朝的政局更陷入了内外交困的地步。

邪正不辨,任人唯亲

宣懿皇后和太子浚的冤案是辽朝后期的重大政治事件,彻底清除乙辛党羽和他们对辽朝政局的影响,平反大康年间的冤案,起用勇于抵制乙辛的官员、将领,是争取人心、振兴朝政、扭转世风的关键。天祚帝没有把握住这一时机,他沉湎于游畋,不恤政事,亲佞人而远正直,拒听忠言。北府宰相萧兀纳,是两次冤案洗劫后的硕果仅存者,曾冒险保护延禧,力主以他为嗣,有保护和辅导之功。延禧即位前,他因屡进直言而招致怨恨。天祚帝即位后,虽被尊为太傅,却不得不离开朝廷出任辽兴军节度使。

因厌恶乙辛的行为而被流放镇州的耶律石柳,乾统初被召回,他上书天祚帝,请“尽收逆党以正邦宪,收四方忠义之心,昭国家赏罚之用”,还详细地记述了太子浚被害和乙辛擅权等事,希望天祚帝了解实情。天祚帝却不予采纳,使“闻者莫不叹惋”。

北院枢密使耶律阿思“有才而贪”,有识之士早已指出他“将为祸基”,天祚帝竟将清查乙辛余党这件关系辽朝前途命运的大事交与他负责。阿思贪赃枉法,制造冤案的首犯因行贿得免,而一些胁从者却往往被罗织罪名受到惩罚。同知北院枢密使事萧得里底附会阿思,敷衍塞责,使得贪墨之徒继续用事,阿谀奉迎者得以提升。佞臣萧胡笃见天祚帝“好游畋,每言从禽之乐,以逢其意。天祚悦而从之。”萧胡笃因此自永兴宫太师升为殿前都点检,知北院枢密使事。萧奉先、保先、嗣先兄弟以外戚居中任事,他们无军政才干,专以“阿谀取容”,为固宠保位,不惜牺牲国家利益,排挤打击忠直人士,引荐逢迎取媚、贪污误国之辈,使辽朝的政局每况愈下,一发而不可收拾。

边备松弛,对女真事务处理失当

自道宗朝授女真完颜部首领乌古迺为生女真部族节度使以来,女真完颜部迅速崛起。由于辽朝统治集团的腐化奢糜,对猎鹰海东青和东珠的需求大增,加紧了对女真人的搜括和勒索,加重了女真人民的负担。辽朝吏治日益败坏,出使女真的官员为所欲为,激起了女真各部各阶层的普遍不满,反辽情绪日益高涨。辽朝贵族日益骄横,争权夺利斗争愈演愈烈,有的甚至勾结、联合女真,更助长和鼓励了女真贵族的抗辽情绪。自阿疎逃往辽朝和女真助辽平定海里之乱后,女真人不但了解了辽朝的虚实,而且找到了与辽朝讨价还价和武力抗辽的理由,坚定了武装抗辽的决心。

女真的崛起引起了辽朝一些守边将领和有识之士的警觉,他们认为女真将对辽朝形成严重的威胁,因而不断向天祚帝反映这一情况,希望采取措施,加强防备,但未引起重视,而他却偏信专事迎合以谋求私利的萧奉先兄弟,以致对女真问题的处置一误再误。天庆二年(1112),天祚帝至春捺钵。“生女真酋长千里内者,以故事皆来朝。适遇头鱼宴,酒半酣,上临轩,命诸酋次第起舞;独阿骨打辞以不能。谕之再三,终不从。他日,上密谓枢密使萧奉先曰:‘前日之燕,阿骨打意气雄豪,顾视不常,可托以边事诛之。否则,必贻后患。’奉先曰:‘麄人不知礼义,无大过而杀之,恐伤向化之心。假有异志,又何能为?’”此议于是作罢。天祚帝不能杀阿骨打,却因其弟、侄等从猎能呼鹿、刺虎、搏熊,而骤加官爵。

天庆三年,阿骨打继任生女真部族节度使,积极修边备,做抗辽的部署。而天祚耽于游猎,任命之使迟迟不至,更令阿骨打疑心。他遣使入辽以索阿疎为名观察动静,刺探辽朝边境军事部署情况。辽东北路统军司向天祚帝报告了女真兴兵,宁江州可能将遭到攻击的军情,天祚帝正在庆州秋猎,不以边事为意,只遣海州刺史高仙寿以渤海军为援。四年,阿骨打趁辽守备空虚之际,誓师励众,向宁江州进发,大败渤海军,乘胜一举攻下了宁江州。

宁江州之役失败,天祚帝才开始注意女真情事,召开群臣会议商讨对策。汉人行宫都部署萧陶苏斡建议:“女真国虽小,其人勇而善射。自执我叛人萧海里,势益张。我兵久不练,若遇强敌,稍有不利,诸部离心,不可制也。为今之计,莫若大发诸道兵,以威压之,庶可服也。”而萧奉先却认为:“如陶苏斡之谋,徒示弱耳。但发滑水以北兵,足以拒之。”天祚帝竟舍陶苏斡而信萧奉先,以奉先弟嗣先领兵屯驻出河店,结果又被女真击败。

天祚帝认为宁江州、出河店两次失败,是枢密使萧奉先不知兵所致。于是他改用汉人张琳、吴庸主东征事。辽朝的汉人官僚历来不主兵事,二人更不知兵,且庸碌不任事,只得以广招兵丁,分道进讨之策塞责,不意又败。

辽军三战三溃仍没能引起天祚帝重视,他仍以上国自居,认为只要遣一介之使,便可谕令女真降服。于是又改军事进剿为遣使谕和。而对如何加强军队的训练,提高其战斗力,整肃军纪,振作军威却不做任何部署。出河店败将萧嗣先,本应受到严厉处治。而其兄枢密使萧奉先却想方设法为其开脱,向天祚帝反映:“东征溃军逃罪,所至劫掠,若不肆赦,将啸聚为盗”,建议赦东征溃军。天祚帝居然接受了他的建议,萧嗣先仅免官而已。诸将对此反映强烈,他们议论说:“战则有死而无功,退则有生而无罪。”议和也绝无进展,徒为自取其辱。东北军事重镇黄龙府又被女真攻陷,从此,辽军士气低落,军心涣散,战斗力急剧下降。

偏听偏信,众叛亲离

以天祚帝为首的辽统治集团,不图进取,对各族人民的不满情绪漠然处之,官僚将领中普遍存在麻痹轻敌思想,而一切加强边备的建议都被斥之为怯懦。萧奉先兄弟“缘恩宫掖,专尚谄谀,朋结中人,互为党羽”,专以球猎声色取悦于天祚帝,却得到了绝对信任。天祚帝的无能与拒谏,贻误了战机;对萧奉先兄弟的偏听偏信,又令群臣失望,部分将领萌生了废天祚帝另立新君的想法。

天祚帝既不知彼,也不知己。他对双方的形势和战斗力没有进行实事求是的分析,不了解辽方军心不稳、将士离心的致命弱点。对女真人反辽情绪的日益高涨也一无所知。天庆五年九月,在没有足够思想准备和周密战略部署的情况下,贸然决定率军亲征,并盲目相信辽军数量众多,限定数月内翦除女真势力。结果,战斗还没有打响,就发生了耶律章奴叛归另立新君的事件。亲征的部署被彻底打乱,天祚帝仓卒回军讨叛,又遭到女真轻骑的邀击。

章奴谋废立是部分契丹贵族将领对天祚帝失去信心的反映。他的行动又进一步削弱了辽朝的军事力量,造成了更大的混乱;使天祚帝与群臣的隔阂更深,对萧奉先等更加信任不疑;萧奉先利用天祚帝的信任肆无忌惮地谋求私利,导致了辽朝的又一场灾难——耶律余覩降金。

余覩出身皇族,有一定威望,素为萧奉先所忌。余覩妻萧氏与天祚帝文妃为姊妹。文妃生子敖鲁斡,有人望,封晋王,当天祚帝的表现日益引起群臣不满时,他却因得人心而遭到疑忌。萧奉先妹为天祚帝元妃,生秦王定、许王宁。奉先担心天祚帝以敖鲁斡为嗣而己甥不得立,遂千方百计陷害敖鲁斡。保大元年(1121)他利用文妃与余覩妻姊妹曾相会于军中一事,诬陷耶律余覩谋废天祚帝立敖鲁斡。文妃善歌诗,对天祚帝“游畋不恤,忠臣多被疏斥”的现象曾有所规谏,因而也招致天祚帝的不满。刚刚经过章奴废立活动惊魂未定的天祚帝,对废立事颇为敏感,对萧奉先的谗言不作任何调查分析,就将文妃赐死。耶律余覩无以自明,遂率众降金。至此,更无人愿为天祚帝效力。余覩降金后任女真监军,领兵追袭天祚帝,又给萧奉先陷害敖鲁斡提供了口实,天祚又赐敖鲁斡死。至此,“中外莫不流涕,人心益解体”。

由于天祚帝与萧奉先不以国事为务,在女真的连续进攻面前拿不出整军御敌的方略。东京、乾、显诸州失陷后,他不做防御中京的部署,却一路南下,作逃亡的安排。正因他“恶闻女真事”,所以萧奉先连上京失陷的重大军情都不上报。后来天祚帝虽得知战败的消息,仍然是既不追究战败责任,也不做防守中京的准备,却一路南逃至南京、中京、西京,致使中京、西京相继失陷,最后只好逃入与外界信息难通的夹山。此时,他也只认识到一系列问题都与偏信萧奉先有关,于是将他逐出朝廷,而对自己的所做所为仍无任何自责。自入夹山后,数月间与外界信息不通,于是南京蕃汉诸臣共立秦晋国王耶律淳为帝,史称北辽,贬天祚帝为湘阴王,辽朝一分为二。保大二年底,南京失陷。三年,被金兵俘虏的林牙耶律大石带领部分兵力逃出,到夹山见天祚帝。天祚帝又想出兵收复燕、云,大石力谏,不从。四年,大石率众北上,后自立为王,建立西辽。天祚帝遂率军出夹山,攻克天德诸州,后为金兵击溃。

保大五年(1125)天祚帝在逃往西夏的途中被金兵俘虏。天祚帝即位于辽朝统治每况愈下之时,本人缺少治国的雄心和能力,只对名茶、古画、音乐、美姝兴趣浓厚;又信任非人,处理军国大事失当,其亡国甚至早已在宋朝有识之士的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