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月余,其怪竟绝,乃辞欲去。有木商某苦要之。先是,木有女未嫁,忽五通昼降,是二十余美丈夫,言将聘作妇,委金百两,约吉期而去。计期已迫,合家惶惧。闻万生名,坚请过诸其家。恐万有难词,隐不以告。盛筵既罢,妆女出拜客,年十六七,是好女子。万错愕不解其故,离席伛偻,某捺坐而实告之。万生平意气自豪,遂亦不辞。至日某乃悬彩于门,使万坐室中。日昃不至,疑新郎已在诛数。未几见檐间忽如鸟坠,则一少年盛服入,见万,返身而奔。万追出,但见黑气欲飞,以刀跃挥之,断其一足,大嗥而去。俯视,则巨爪大如手,不知何物;寻其血迹,入于江中。某大喜,闻万无偶,是夕即以所备床寝,使与女合卺焉。

于是素患五通者,皆拜请一宿其家。居年余始携妻而去。从此吴中止有一通,不敢公然为害矣。

异史氏曰:“五通、青蛙,惑俗已久,遂至任其滢乱,无人敢私议一语。万生真天下之快人也!”

金生字王孙,苏州人。设帐于淮,馆缙绅园。园中屋宇无多,花木丛杂。夜既深,僮仆尽散,辄吊孤影。

一夜三漏将残,忽有人以指弹扉。急问之,对以“乞火”,声类馆僮。启户则二八佳丽,一婢从之。生意妖魅,穷诘甚悉。女曰:“妾以君风雅之士,枯寂可怜,不畏多露,相与遣此良宵。恐言其故,妾不敢来,君亦不敢纳也。”生又以为邻之奔女,惧丧行检,敬谢之。女横波一顾,生觉神魂都迷,忽颠倒不能自主。婢已知之,便云:“霞姑,我且去。”女颔之。既而呵之曰:“去则去耳,甚得云耶、霞耶!”婢既去,女笑曰:“适室中无人,遂偕婢从来。无知如此,遂以小字令君闻矣。”生曰:“卿深细如此,故仆惧有祸机。”女曰:“久当自知,但不败君行止,勿忧也。”上榻缓其装束。见臂上腕钏,以条金贯火齐,衔明珠二粒;烛既灭,光照一室。生益骇,终莫测其所自至。生于女去时遥尾之,女似已觉,遽蔽其光,树浓茂,昏不见掌而返。

一日生诣河北,笠带断绝,风吹欲落,辄于马上以手自按。至河,坐扁舟上,飘风堕笠,随波竟去。意颇自失。既渡,见大风飘笠,团转空际;渐落,以手承之,则带已续矣。异之。归斋向女缅述;女不言,但微笑之。生疑女所为,曰:“卿果神人,当相明告,以祛烦惑。”女曰:“岑寂之中,得此痴情人为君破闷,妾自谓不恶。纵令妾能为此,亦相爱耳。苦致诘难,欲相绝耶?”生不敢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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