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加文·冈霍尔德是谁?”

斯特金先生对他的妻子微微一笑:“噢,你是读过校报了吧?我认为加文·冈霍尔德是谁开的玩笑,米尔德丽德。维茨尔逼安德森当校报编辑,而安德森又不知道校报里该写些什么,所以我猜,有一群学生凑到一块儿想出了这个加文?冈霍尔德。确实,这个主意很巧妙。”

“这就不对了,”她一本正经地说,“出份校报要花不少钱,不该浪费在这种胡说八道上。”

“你要是见过维茨尔和他的515机,就会知道什么叫浪费纸张了。今天早上他的办公室里堆了五十四箱计算机纸。不管怎么说,加文?冈霍尔德是没什么害处的。学生们总得报道些什么事吧。”

她叹了口气:“真有点可惜,这些文章不是真的。看报上写的他倒确实是个出色的学生。”

布鲁诺和布茨同彼得·安德森一起走进办公大楼的走廊时,迎面碰上了维茨尔先生。

“啊,安德森,我一直在到处找你。你的报纸编得好极了,我特别欣赏关于加文?冈霍尔德的那些文章。”

“谢谢你,先生。”彼得结结巴巴地说。

“顺便说一下,小伙子们,你们今天有谁见过冈霍尔德?”布茨和彼得的脸一下子发白了。

“呃———加文刚离开生物课教室,”布鲁诺回答,“我想,他是到英语教室去了。”

“谢谢。”维茨尔先生小跑着离开了。

布茨和彼得同时舒了一口气。

维茨尔先生坐在他的办公桌前。多倒霉!他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找加文?冈霍尔德,就是找不到,哪儿也没有这个学生。似乎在维茨尔打听他的每一个地方,他都是五分钟前才离开。他甚至查问了冈霍尔德的室友埃尔默?德里姆达尔,可德里姆达尔却说加文总是很忙,老是跑来跑去。这事真有点怪。就是在上次的宿舍检查中,维茨尔先生还可以发誓埃尔默是一个人住的。可那里现在有两张床、两张书桌、两个橱柜,壁橱里也有两套衣服。冈霍尔德的确住在201室。

他注意到办公桌角上有封信,便拿了起来。信(它是一小时前刚在麦克唐纳男校印刷所里印出来的)上写着:

亲爱的先生:

我荣幸地通知您,您的学生加文?冈霍尔德以他关于爱国主义的论文荣获了本年度的卡德维尔基金会奖章。在多伦多国际机场的加拿大航空公司第十一号售票窗口有一张机票在等候他,我们希望他能来参加发奖晚宴。

维茨尔先生盯着信上的日期。老天爷!是星期六!要是他不能立刻找到冈霍尔德,这个学生就会错过领奖机会了!

他匆匆写完一张便条,叫来了通讯员。

“先生,有事吗?”拉里?威尔逊说。

“把这张条子送到201房间去,当面交给冈霍尔德。是极其重要的事!”

拉里跑过走廊,冲出了办公大楼———他实在忍不住了,跑到草坪时便狂笑了起来。

到了星期四晚上,维茨尔先生简直要发疯了:他整整搜了一天,冈霍尔德还是踪影全无!他询问过的所有学生都声称冈霍尔德去干某件事了,但会回来吃晚饭的。维茨尔六点钟到了食堂,又听说冈霍尔德在化学实验室里忙乎,而实验室这时已经关门了。最后有人提到,冈霍尔德组织了一队学生,经过特别批准,到校外的某个农场去帮助一个生病的农民干活去了,要到熄灯时才能回来。维茨尔给德里姆达尔下了一条严格的命令:冈霍尔德一回来就立刻通知他。

九点五十八分,维茨尔住所里的电话铃响了。他冲向电话,可刚迈出一步就有一股强震摇撼了他的房子。他犹豫地站住了,不知道是该履行他对一位学生的职责还是顾自己的命好。电话铃又响了。他再向前迈出一步,可脚下的地震变得更猛烈了。他好像看到墙上出现了一条新的裂缝。他不再犹豫了,一个箭步蹿出房门。他跑了很远才停下脚步喘口气,这时,房间里的电话铃还在响。

他径直穿过校园向第二宿舍跑去,一边有点奇怪地想,那个维伯?哈肯斯雷默干吗老是站在外面擤鼻子?他冲进第二宿舍,开始在201室的房门上猛敲起来。

埃尔默来开了门:“噢,维茨尔先生,加文跟你联系上了没有?”

“不,没有!他在哪儿?”

“跟他一起的同学们回来了,”埃尔默解释说,“可是加文要在那儿过夜。他得到了免去明天上午课程的特许。”他皱着眉说,“他说过要跟你联系的,我想你刚才准是出去了。”

“呃———对,对,我刚才出去了,好,去睡吧,德里姆达尔,我会找到冈霍尔德的。”

维茨尔先生跑出宿舍,又穿过草坪。这件事叫他有些疑惑了。哎,要不是他见过515机关于冈霍尔德的完整档案,他敢发誓说这个人根本不存在!越来越强的地震,计算机纸的奇怪错误,在斯克林麦杰女校出的洋相,那天早上的可怕早操,这些倒霉事实在太多了!

他跑到斯特金先生家的前门廊,拼命地按门铃。

校长打开门:“哈罗,维茨尔。进来吧,你有什么事吗?”

维茨尔先生走了进去,脸都扭歪了:“斯特金先生,我找加文?冈霍尔德足有一星期了,可哪儿也没找到!”

“嗯,这是可以理解的。”

维茨尔先生看着他:“是的———呃———我每回找他,他不是刚离开就是得到特许出校了!他从来不上课,尽管515机说他是个优等生!现在他又由于一篇关于爱国主义的论文得到了卡德维尔基金会的奖章,送他去埃德蒙顿①的飞机明天早晨就要起飞了,可他还不知道,因为他在某位农民家里帮助干活!斯特金先生,我该怎么办?”

斯特金先生把他领进整洁的厨房。“坐下吧,维茨尔。”他和蔼可亲地说。

两个人在桌旁坐下了。

“维茨尔,并没有加文?冈霍尔德这么个人。”

维茨尔先生的脸都白了:“可是……可是非有不可!515机有他的档案!”

“那是有人输进去的,我可以向你保证这里没有加文?冈霍尔德。他根本没有学习记录,没有得过田径冠军、象棋冠军,也没有得过基金会奖章。他没有吹过双簧管,也没帮过什么农民。没有这个人,维茨尔,事情就这么简单。”

维茨尔的脸色很难看,他只挣扎出了一句话:“我不明白。”

“恐怕这完全是一个骗局。”斯特金先生解释说。

维茨尔先生跳了起来,脸气得通红:“真不像话,等我抓到了这些捣蛋学生决不轻饶!德里姆达尔!我要开除德里姆达尔!还有安德森!沃尔顿!我早就跟你说过沃尔顿了,他说冈霍尔德是他的亲密朋友!对了,还有威尔逊———”

“冷静一点,维茨尔,”校长说,“请回答我一个问题。在你询问时,可有一个学生说他不认识冈霍尔德?”

“这个———嗯———没有。”

“那么说,所有的学生都参与了这个玩笑。你总不能把所有的学生都开除,或者送出去几千个过失分吧。维茨尔,我们俩在教育问题上意见不尽一致,但有一点你可以相信我,那就是成为教育家必须积多年之经验。不管你规定的纪律多么严格,多么恰当,开玩笑的事总会发生的。这个玩笑———请原谅我这么说———开得还真是妙呢。”

“你还为他们说话!”维茨尔先生愤怒地叫起来。

“的确如此。他们是我的学生。听我的忠告吧:要是你对这个玩笑又吵又闹、大惊小怪,那么这种行为本身也会变成笑料,他们会笑得更凶。但如果你以男子汉的气度付之一笑,他们就会因此尊敬你了。这事交给我处理吧。”

维茨尔先生深深地吸了口气。“我想你也许有道理,”他的嗓门又提高了,“可我并不认为我必须忍受———”

“维茨尔。”校长耐心地说。

“哎,那么———”

“不。”

“噢,好吧!”

斯特金太太出现在门口:“威廉,怎么———哦,哈罗,维茨尔先生,你想喝点茶吗?”

“好的。”他声音虚弱地回答。

斯特金先生有意表现得宽宏大量一些,说:“别太想不开啦,维茨尔。有一次校庆,他们把我的礼服偷换成了柔道衣。”

布鲁诺是笑着入睡的,又笑醒了。

“我实在不知道让加文?冈霍尔德下一步干什么好了。”他格格地笑着对布茨说,“你知道,他帮农民干完活还得回来呢。”

布茨在穿衣服:“也许咱们该给加文?冈霍尔德降降温了,要是咱们给抓住了,那就够喝一壶的。”

“你疯啦?这事干得绝了。他会不会赶到埃德蒙顿去领奖?也许咱们该把他送到欧洲之类的地方去,或者让他到纽约去调解联合国的辩论。咱们让他到克里姆林宫去当特使怎么样?”

“冷静一点,布鲁诺。”布茨咧开了大嘴。

“现在,维茨尔将要离开这件事简直叫我伤心了,”布鲁诺说,“我一辈子也没这么乐过,这叫我想起了过去的好时光。”

有人敲门。布茨打开门,让拉里?威尔逊进来。拉里的脸色很不安。

“嘿,伙计们,‘鱼儿’要你们俩这就去一趟。”

“噢,不!”布茨倒抽一口冷气。

“我们就来,”布鲁诺说,“不知他想干吗?我们最近干什么啦?”

“最近什么没干?”布茨恶狠狠地说,“你看他是不是发现咱们的委员会啦?”

“不会,他怎么办得到?安全部决不会允许出这种事的。反正,别担心,不管出什么事,咱们都能混过去。”

布茨摇摇头:“这可不是维茨尔,布鲁诺,是‘鱼儿’!要是他发现了委员会的事,他会要咱们的命!”

“走吧,”布鲁诺说着把脚伸进鞋里,“咱们去瞧瞧怎么回事。”

布茨只是呻吟了一声。

两个人穿过校园,跑进了办公大楼,在斯特金先生的门上轻轻敲了敲。

“坐下。”斯特金先生断然地指了指那条硬梆梆的长凳,那是专留给挨剋的学生的。

“沃尔顿,奥尼尔,”他面无笑容地开始了,“我要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加文?冈霍尔德死了。”他故意停顿了一会,满意地注意到了他们那种惊慌的表情。

布鲁诺死命看着地毯,然后又抬起头来:“呃———你怎么知道是我们,先生?”

“还会是别的什么人吗?”斯特金先生反驳说,“不过,这回我得承认,你把一大批人拖进了这个拙劣的圈套。你意识到吗,德里姆达尔和安德森可能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

两个小伙子都死死地低着脑袋。

“这个骗局造成了———”他停了下来,小心地选择用词,“大量的时间浪费。也许在你们看来很可笑,但我们有些人却并不觉得有趣。”

他开始在他俩面前踱起步来:“另外,我确信,如果我着手调查维茨尔先生的计算机纸去向之谜,就会发现背后是你们在捣鬼。你们应该感谢命运之神,现在我还没有掌握这方面的证据。”他沉默了,暗自盘算要不要提起维茨尔先生的地震问题。毕竟,制造地震对几个毛头学生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哪怕他们有七百个人也不行。再说,怎么会发生除了维茨尔之外谁都感觉不到的地震呢?还是不提此事为妙。

“你要给我们记过失分吗,先生?”布鲁诺问,他宽慰地想到了抄写部。

“不,”校长不客气地说,“你们俩要在一星期后各交给我一篇关于恶作剧的道德问题的千字文,德里姆达尔和安德森也一样要交。”

布鲁诺的脑子动得很快:委员会要成立一个作文部吗?

“你们走吧,”斯特金先生说,“你们记住,要是我再为这类事把你们叫来,就够你们受的了。再见。”

布鲁诺和布茨赶紧溜了。

“想起了过去的好时光!”布茨气呼呼地模仿着他的朋友说,“跟过去的最糟的时光一样!”

凯茜?伯顿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上下硬得像根棍儿。她上回在雨地里得的感冒刚好,皮博迪小姐就要她跑了十圈。

“明天早晨七点开始行军,”黛安说,“她说要走差不多二十五英里。”

凯茜猛地坐了起来,浑身的骨节嘎巴一声,“二十五英里?她疯啦!”

“二十五英里,皮博迪是这么说的,”黛安肯定地说,“还要越过复杂的地形。她说我们要在黄昏前返回。”

“哼,我才不在乎皮博迪说些什么呢,”凯茜宣称,“天下谁也没权强迫我去行军!”

“好啦,下来参加行军!”皮博迪小姐大叫。

灼热的骄阳火辣辣地压在斯克林麦杰女校的姑娘们头上。这是秋天里最热的一天。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黛安在凯茜掂量背包份量的时候说。

“别管我,”凯茜叫了起来,“我快死了!”

“好啦,向前,齐步走!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快走,打起精神来,伯顿!”

“要是我能活着回来———这我不敢肯定———皮博迪会为这次行军后悔的。”凯茜恶狠狠地咕哝,“也许这次长途行军会让我想出什么高招来。”

“你上次想高招的时候,”黛安说,“我们全都跑了不少圈。”

“嘘,”凯茜说,“我的灵魂快要出窍啦。”

恶作剧是有趣的,但有时不有趣。彼得?安德森写道,“唉,才十三个字。”

彼得、埃尔默、布鲁诺和布茨以各种姿势猫在306房间里,写他们的受罚作文。

“我还是说咱们该成立一个部或小组之类的组织来干这种事,”布鲁诺说,“我的意思是咱们不该浪费自己的时间。咱们是委员会的重要官员呀。”

“咱们还是自己写吧,免得惹麻烦。”布茨说,“你耍得了维茨尔,可耍不了‘鱼儿’。”

“咱们的确该写,”埃尔默说,“斯特金先生总是非常公正的。”

“倒霉的公正。”布鲁诺勉强地承认。

“哼!”彼得嗤了一下鼻子,“要说我还有什么比测验更恨的事,那就是写作文了。嗨,布茨,你写了多少字啦?我写了十三个字。”

“我没数。”

“这段怎么样?”彼得说,除非让所有的人都笑了,否则恶作剧就不有趣。比方说,当维茨尔先生不笑时,谁也不笑。

“我看你得修改一下。”埃尔默严肃地说,“斯特金先生的意思是要我们在普遍的意义上批评恶作剧,不是指特殊的例子。”

“哦,对,”彼得说,把刚才写的两句话划去了,“这样我还剩下———我数数———十三个字了。”

“啊,”埃尔默写下了煞费苦心的最后一笔,“完啦。”

“我也完了,”布茨说,“我看不到一千字,可也差不多够了。”

“噢,”彼得兴高采烈地说,“你是说不必真的写一千字吗?”然后他的脸又耷拉下来了,“唉,可我相信你总比十三个字多吧。”

“也许。”布茨咧开嘴笑了。

“写吧,彼得,”布鲁诺说,“不管什么玩意儿,写下来就成。”

夜里八点半,强行军终于在斯克林麦杰女子精修学校的大门口结束了。

“行啦,姑娘们!”皮博迪小姐吆喝道,她的脚步仍然十分轻快,“干得不错。今天很努力,明天早上就不做操了,你们可以睡到九点。”

只有几声虚弱而嘶哑的欢呼。

“我要她付出代价!”凯茜粗声粗气地说,“我的脚都没了!没了!”

“你的脚还在。”黛安低头看看,安慰她说。

“可我感觉不到!”

“你还算走运,”黛安说,“我能感觉到,我的脚很疼!现在我只想回去睡觉。”

“不,你不能去睡,”凯茜说,“谁也不能。”

“什么?”

“回到屋里我再解释。”

两个人走进宿舍,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行啦,”黛安说,“在我睡着之前我想听听,为什么我不能去睡。”

“明天天一亮,为了表明咱们团结一致反对皮博迪,咱们全都逃出学校。”

“你疯啦?”

“没有,”凯茜说着开始脱衣服,“等我洗个热水澡后就去告诉大伙。”她抓起一条毛巾,钻进了洗澡间。

“等一等!”黛安叫起来,“咱们要逃到哪儿去?”

“麦克唐纳男校。”从哗哗的流水声中传来凯茜的声音。

早晨五点半,布鲁诺和布茨被敲窗户的声音惊醒了。他们爬起来,看见是凯茜和黛安躲在外头。

“走开!”布茨紧张地小声说,“咱们正在遭难呢!”

“进来吧,”布鲁诺发出了邀请。他帮助两位姑娘爬进房间,“出什么事啦?”

凯茜天真地眨着眼睛:“我们两个可怜人只求你们给一个歇歇这把骨头的地方。”

“你在胡说些什么呀?”布茨问,有点闹懵了。

“我们从学校里逃出来了。”黛安说。

“什么?你们俩?”

“不,”凯茜说,“咱们都逃了。”

“还有谁?”布鲁诺问。

“所有的人,”凯茜说,“她们躲在树林里。”

布茨的脸发白了:“你是说,我们的树林里藏了三百个姑娘?”

“对,”凯茜说,“在我们决定到哪儿去之前,需要有个躲藏的地方。”她微笑了,“有点吃的也不反对。”

“我们办不到!”布茨尖叫起来,“我们没有地方可以藏下三百个人!”

凯茜的脸沉下来了。“唉,我们实在是没别的地方可去了———”她可怜巴巴地说。

“别害怕,”布鲁诺说,“这里有委员会。”

“噢,不行,布鲁诺!”布茨呻吟起来,“没有委员会!要是‘鱼儿’———”

“委员会是什么呀?”黛安问。

“只不过是世界上最老练、最严密的行动组织。”布鲁诺吹起牛来,“我这就去召集几个主要部门的头头,组织一支紧急庇护特遣队。我们很快就会让所有的姑娘们都有个庇护所。”他咧开嘴对凯茜笑了,“咱们还可以哄维伯?哈肯斯雷默去袭击一次厨房,让他干这个费不了什么口舌。”

“咱们这么干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布鲁诺!”布茨说。

“当一个朋友请求帮助时,”布鲁诺义正词严地说,“你总该出把力。来吧,咱们去叫醒维伯,让他起来召集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