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知县说是发落希奇古怪案子,又叫他孺人去看,孺人便拉了迂奶奶同去。迂奶奶就有点疑心,不肯去,无奈一边尽管相让。迂奶奶回念一想,那和尚已经在保,今天未听见提到,或者不是这件事也未可知,不妨同去看看。原来那和尚被捉时,他一党的人都不在寺里,所以没人通信。及至同党的人回来知道了,赶去报信,迂奶奶已先得了封房子的信,赶到衙门里来了,所以不知那和尚已经提到。当下走到屏风后头,往外一张,见只问那小和尚。心中虽然吃了一惊,回想小和尚不知我的姓氏,问他,我倒不怕,谅他也不敢叫我去对质。后来见知县拿小照给小和尚看,方才颜色大变,身上发起抖来。孺人不知就里,见此情形,也吃了一惊,忙叫丫头仍扶了到上房去。再三问他觉得怎么,他总是一言不发。又叫打轿子“我回去”。谁知这县衙门宅门在二堂之后,若要出去,必须经过二堂,堂上有了堂事,是不便出去的。迂奶奶愈加惊怪,以为知县故意和他为难。又听得老妈子们来说:“老爷好古怪!问了小和尚的话,却拿一个大和尚打起来,此刻打的要死快了!” 迂奶奶听了,更是心如刀刺,又是羞,又是恼,又是痛,又是怕。羞的是自己不合到这里来当场出丑;恼的是这个狗官不知听了谁的唆使,毫不留情;痛的是那和尚的精皮嫩肉,受此毒刑;怕的是那知县虽然不敢拿我怎样,然而他退堂进来,着实拿我挖苦一顿,又何以为情呢!有了这几个心事,不觉越抖越利害,越见得脸青唇白,慢慢的通身抖动起来。吓得孺人没了主意。恰好知县退堂进来,他的本意是要说两句挖苦话给他受受的,及至见了他如此光景,也就不便说了。连忙叫人去拿姜汤来,调了定惊九灌下去。歇了半晌,方才定了,又不觉一阵阵的脸红耳热起来。知县道:“少夫人放心!这件事只怪和尚不好。别人不打紧,老中堂脸上,侍生是要顾着的,将来办下去,包管不碍着府上丝毫的体面。”迂奶奶此时,说谢也不是,说感激也不是,不知说甚么好,把一张脸直红到颈脖子上去。知县便到房里换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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