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没有这件实事,总是难的。”

当下我见伯述不在,谈了几句就走了。回到号里,只见一个人在那里和亮臣说话,不住的嗳声叹气,满脸的愁眉苦目,谈了良久才去。亮臣便对我说道:“所谓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这句话真是一点不错。”我问是什么事。亮臣道:“方才这个人,是前任福建侯官县知县裘致禄的妾舅。裘致禄他在福建日子甚久,仗着点官势,无恶不作,历署过好几任繁缺,越弄越红。后来补了缺,调了侯官首县,所刮得的地皮,也不知他多少。后来被新调来的一位闽浙总督,查着他历年的多少劣迹,把他先行撤任,着实参了他一本,请旨革职,归案讯办。这位裘致禄信息灵通,得了风声,便逃走到租界地方去。等到电旨到日,要捉他时,他已是走的无影无踪了。后来访着他在租界,便动了公事,向外国领事要人。他又花言巧语,对外国人说他自己并没有犯事,不过要改革政治,这位总督不喜欢他,所以冤枉参了他的。外国人向来有这么个规矩,凡是犯了国事的,叫做国事犯,别国人有保护之例。据他说所犯的是改革政治,就是国事犯,所以领事就不肯交人。闽浙总督急的了不得,派了委员去辩论,派了一起,又是一起,足足耽误了半年多,好容易才把他要了回来。自然是恼得火上加油,把他重重的定了罪案,查抄家产,发极边充军。当时就把他省城寓所查抄了,又动了电报,咨行他原籍,也把家产抄没了,还要提案问他寄顿之处,裘致禄便供家产尽绝了,然后起解充军。

“这裘致禄有个儿子,名叫豹英,因为家产被抄,无可过活,等他老子起解之后,便悄悄向各处寄顿的人家去商量,取回应用。谁知各人不约而同的,一齐抵赖个干干净净。你道如何抵赖得来?原来裘致禄得了风声时,便将各种家财,分向各相好朋友处寄顿,一一要了收条,藏在身边。因为儿子豹英一向挥霍无度,不敢交给他,他自己逃到租界时,便带了去。等到一边外国人把他交还中国时,他又把那收条,托付他一个朋友,代为收贮。其时他还仗着上下打点,以为顶多定我一个革职查抄罢了。万不料这一次总督大人动了真怒,钱神技穷,竟把他发配极边。他当红的时候,是傲睨一切的,多少同寅,没有一个在他眼里的。因此同寅当中,也没有一个不恨他入骨。此次他犯了事,凡经手办这个案的人,没有一个不拿他当死囚看待的。有时他儿子到监里去看他时,前后左右看守的人,寸步不离,没有一个不是虎视眈眈的。父子两个,要通一句私话都不能够,要传递一封信,更是无从下手。直到他发配登程的那天,豹英去送他,才觑了个便,把几家寄顿的人家说个大略,还不曾说得周全,便被那解差叱喝开了;又忘记了说寄放收条的那个朋友。豹英呢,也是心忙意乱,听了十句倒忘了四五句,所以闹得不清不楚,便分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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