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把邻居弄成熟人的,在今天,都属于意外事件,如果能和邻居混成朋友,那简直就是个外交天才,可以去外交部去做驻外大使了。

我是个懒人,平日里,连手机短信都懒得回一个,可偏偏在邻里关系上,却拥有兄弟般的友谊,来过我家的几个知识分子朋友,都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我有个发小,后来读到了博士后,有一次携家小来我这里做客,本来想带他们出去吃一顿的,快到饭点的时候,得得得”,几声闷响,有人在踢门,开门一看,原来是楼上的老伯,他以为我一个人在家,双手捧着三个碗,一个碗里是他自己酱的牛肉,已切成薄片,一个碗里是热气腾腾的饺子,还有一个碗里是调料,老伯经常给我送好吃的,我的发小惊讶得合不拢嘴,在他四十年的人生中,别说没碰到过这类事,就是在他听过的传说中,也不一定有这样的故事。可惜他的专业是量子力学,要是他是学社会学的话,我一定会成为二十一世纪的田野调查的一个样本,准确地说,会成为他都市家庭关系调查的一个样本。

在北京,我属于外来人口。北京这地方,有本地人口吗?我们单位二十多号人,就一个号称自己是老北京的,可他的父亲,却是从山东过来的,他仅仅是在北京出生而已。大家往上追溯两代,至多三代,祖上基本都是外来人口。可偏偏祖上逃难或者在宫里当太监的那批人,有着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我刚到北京时,曾坐过一次人力车,那个50多岁的中年人,拉我到皇城根时,冲着一堵红墙一努嘴,一口京片子一秃噜就出来了:“看见了吧,民国前,这都是我祖上的产业。”真他妈牛逼,那个自豪劲,让我坐在他的车上,看着他稍微佝偻的背,浑身不自在。我只好自嘲一句:“那换成民国前,拉车的应该是我,坐车的就是您这位爷了。”后来我翻了一下野史,这一排平房,当年是太监住的。我心想,我宁愿我的祖上是啸聚山林的响马,哪怕是个泼皮无赖,也不愿他是个阉割的男人。虽然他有一排红楼,哪怕红楼里有梦,可对一个阉割了的男人,又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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