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隐帝左右,尽皆宠幸之人用事,太后亲戚执政,邻等屡裁抑之。太后之弟李业,求为宣徽使不得,心甚怨望。与阎晋卿、聂文进、郭允明、刘铢数人,皆有宠而久不迁官,各怀不忿之心,恨着执政之人。时隐帝除丧听乐,厚赐伶人以锦袍玉带。弘肇怒曰:“士卒守边苦战,受尽汗马之劳,犹未有以赐之,汝曹何功而得此乎?”即命尽夺之。隐帝年益壮,厌为大臣所制。

忽日,邠与弘肇议事于殿前日:“陛下但禁声勿语,凡百事,臣等自有公道,处之必合于理,岂劳圣虑乎?”隐帝每听之,忧闷不已,积恨在心。于是左右之人,相共谗之云:“邠等执法自恣,终当为乱!”隐帝从之,遂与李业、聂文进、匡赞、郭允明谋诛邠等,以此事入奏太后。太后曰:“此事何可轻发,更宜与宰相共议。”业曰:“先帝尝言,朝廷大事,不可谋及书生,恐其懦怯误人故也!”太后坚执不可。隐帝怒曰:“国家之事,非闺门所知。”遂拂衣而出,复与数人商议,定下计策,先埋伏甲士数千于广政殿。正值邻等入朝,众兵一涌而出,喊声鼎沸,挺刃向前,杀邠与弘肇及王章于东庑下。

此时,隐帝急宣众文武齐至殿下,亲谕之曰:“杨邻、史弘肇等,欲为大逆,朕故杀之,与汝等各无干碍。邻等尚有阿附亲党,各出镇外郡,宜遣使收捕,尽皆杀之,以除后患。”

众臣皆曰:“邠等谋为不轨,陛下杀之,正合其理。臣等安敢复生异心!”隐帝即日遣供奉官孟业,赍密诏至镇宁,令李洪义杀弘肇余党步军指挥使王殷。再令行营指挥使郭崇威、曹威,谋杀郭威及监军王浚。李业奏隐帝曰:“郭威、王浚二人,家属皆在京师,可使人执下监之。二人若知,先除内患矣!”隐帝大喜,便差刘铢领兵抄杀郭威、王浚家属。铢为人极其惨毒,领兵至彼二家,老幼无一得免者。复遣李洪建抄杀王殷家属,洪建但使人守视,仍与之饮食。

却说盂业,行了数日,已至澶州。使人报知李洪义,二人接见,业悉以前事告之。洪义惊曰:“主上无道,谋杀大臣,此取乱之道也!若果如此?吾等死无葬身之地矣!”即将孟业监下,使人请郭威以诏示之。威见诏大惊,遂召魏仁浦同来视诏。郭威告曰:“今隐帝无道,谋杀大臣,复遣使赍诏前来,欲杀我等,此事若何?” 仁浦曰:“且自勿虑,公乃国之大臣,功业昭著,加之掌握大兵,据守重镇,一旦为群小所窥,祸出非意,此岂辞说所能辨解!时势如此,岂可坐而待死乎?”郭威曰:“吾亦知此道理,怎奈未有奇策,犹豫不决。”仁浦曰:“如何难决?今日进则有生,富而且贵,退则有垒卵之危矣!

不如乘此机会,众人必然相助,何难决之有?”郭威曰:“汝言有理,深合吾意!”乃召郭崇威、曹威及诸将,告以邠等冤死,及有密诏之故。且曰:“吾与诸公,披荆棘从先帝以取天下,复受托孤之任,竭力以卫国家。今诸公已死,吾何独生?

君等当奉行诏书,取吾首以献天子,庶不相累!”崇威等皆泣曰:“诸公是何言也?今天子幼小,此必左右奸臣所为,若使此辈得志,国家其得安乎?众等愿随明公入朝自诉,洗荡鼠辈,以清朝廷,不可为奸计所害!”赵修已曰:“明公徒死无益,今日之计,不若顺众心,拥兵而南,此天启之也!古人云,天与弗取,反受其殃。不可失此机会。”是日,众论纷纷,威意遂决。乃留其养子郭荣镇守邺城,遣郭崇威领兵前驱,自将大军继之。兵至封丘,哨马报入洛阳。

隐帝大惊,急聚众臣商议,遣慕容彦超领兵拒之。时彦超方食,即舍匕筋入朝,隐帝悉以军事委之。侯益曰:“郭威之兵,其锋甚锐,谁人与敌?其部下家属,皆在京师,官军不可轻出,不若闭城以挫其锋,使其母妻登城招之,可不战而下也。”彦超曰:“若待兵临城下,则吾辈死无噍类矣!”隐帝乃遣侯益与阎晋卿及吴虔俗、张彦超率领禁军,直趋澶州。不知后事若何,且听下回分解。卓吾子评:

邠以廪实兵强,为贤于礼乐,弘肇以长枪大剑为可定国家。

纳赂专权,愚蔽恣横,未几死于嬖幸之手,曾不及知其祸,又岂书生文士之所为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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