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这些周游的专家根本没有将村里每个人的性格都摸准的能力。不过,我们大致不妨说,他还是有这份聪明,知道给顾客一张性格图表,这就使他即便是与乔治·华盛顿相比,也并无愧色。这事已经很久远了,不过到了今天我还记得,骨相师从来都没有在我们镇上遇见过一个逊色于华盛顿的头盖骨。可能这样普遍接近完美的程度,是理应引起人们怀疑的吧,不过在我的印象中并没有什么人怀疑过。在我的记忆中,人们都为骨相学所倾倒,非常相信它,在国内没有听到过任何质疑的声音。

就是在这种深信无疑的气氛中我成长了起来。多年后,我在伦敦见到福勒的广告时,当年所受的影响恐怕还保留在身上。看到他的名字,真令人高兴。能有一个机会去亲自尝试他的本领,也叫人高兴。不过去找他的时候我是化了名的,这就说明我儿时的那种信仰并没有都被一成不变地保留下来。这仿佛是一种旁证,证明这么多年中,当年的那份信仰不无遭到了损伤。我见到福勒时,他正在当班,四周摆放着醒目的、给人深刻印象的他那个行业的象征物。在屋子里的灯架、桌子和架子上,站立着无数大理石的胸像,那些头像的头部光秃秃的,头盖骨部位的每一寸都有着浅浅隆起的部位,在那些隆起的部位上都用黑体字标示着堂而皇之的名词。

福勒接待了我,他的态度很冷淡,漠不关心地摸了我的头部,用一种令人生烦的单调而又沉闷的调子讲了几句。估计了一下我的品性。他说,我的勇气很惊人,敢作敢为,胆子很大,意志坚强,没有什么能够让我畏惧。我听了很骇然,又很高兴。对于这些,我过去从来没有怀疑过。接下来他又摸了摸我头盖骨的另一边,找到那里的一处隆起的部位,并管它叫做“谨慎”。这个隆起的部位像座大山那么高,同它相比,那勇敢的部位只能算是一个小山丘。虽说本来那个勇气的部位似乎很突出——这是按照他的说法——似乎都能挂得住帽子,可是如今,面对他所说的这个玛特霍恩高峰“谨慎”,那就不算什么了。他解释道,如果这个玛特霍恩高峰不被算在我性格图解之内,我就将是那些最勇敢的人中的一个——或许就是最勇敢的人——不过相比的话,我的谨慎心理就要更加强烈,它把我的勇气全部抵消掉了,令我变得异常的胆小。就是这样,他将自己的种种发现一个接一个地说了下去,结果是我最终平安无事地归来了,据说具有上百种出众的品性,只是这些品性原有的价值都丧失掉了,因为这上百种品性中的每一种,都有与之相反的缺点同它伴随,这样就把它原有的优点完全抵消掉了。

上一页
下一页
阅读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