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安史之乱后出现的中央集权削弱、藩镇强大、互相争战的局面。当时节度使独揽一方军政财权,职位由子弟或部将承袭,不受中央政令管辖。至9世纪初,全国藩镇达四十余个,他们互相攻伐,或联合对抗中央。唐代中央政府屡图削弱藩镇,收效甚微。此局面延续近两个世纪,至北宋初结束。

简介:

安史之乱后,唐朝出现了藩镇割据的局面。这是因为参与平叛的各位将领,几乎都被唐朝政府授以节度使之名,并在内地广泛建立大军区,使节度使制度得以在更广大的范围内实行,这就为藩镇割据创造了条件。此外,参与叛乱的大部分将领、士兵依然存在,他们虽然投降了,但割据思想仍然根深蒂固,而朝廷没有力量消灭他们,就只能安抚他们,期望他们能改过自新。战争刚刚结束,唐代宗就任命安史降将张忠志为成德节度使,并赐名李宝臣;薛嵩为相卫节度使;李怀仙为幽州节度使;田承嗣为魏博节度使。与唐朝优崇安抚的初衷相左,这一任命给这些已有割据之志的将领们提供了成为新的割据者的条件。在各藩镇中,有一部分能够服从中央指挥,但相当数量的藩镇存在不同程度的割据,其中平卢、成德、魏博三镇的割据性最强,被称为“河朔三镇”。在这些藩镇中,节度使父死子继、自辟僚属、财政自治、掌控军队。而各个藩镇之间,为了各自利益,还经常爆发战争,使国家处于长期战乱之中。

面对这一局面,唐朝中央多数时间在忍耐,但为了维护中央的权威,唐朝政府与藩镇也曾发生过战争,其中德宗、宪宗、武宗时期的三次规模战争较大。

唐德宗建中二年(781年)正月,成德节度使李宝臣死,其子李惟岳请袭其父位,魏博镇节度使田悦亦代为请求,唐德宗予以坚决拒绝。李、田于是联合淄青节度使李正己、山南东道节度使梁崇义起兵反唐。7月,李正己死,其子李纳也请求袭其父位,德宗仍然不答应,李纳也因此叛乱。唐德宗只得采用“以藩制藩”的策略,调动其他藩镇军队镇压叛乱军队,这就导致越来越多的藩镇卷入了这场战争。在战争期间,有四人称王,二人称帝;朱滔称冀王,王武俊称赵王,田悦称魏王,李纳称齐王,李希烈称楚帝,朱 称秦帝。在平叛过程中,许多藩镇采取观望态度,不肯出力。面对这样的局面,德宗只得远调泾原兵参战。可是当泾原兵路过长安之时,嫌朝廷犒赏不丰,遂拥立朱 ,起兵作乱。唐德宗被迫逃离长安,险些丢掉性命。这场战争经历了五年,结果是唐德宗向藩镇妥协,藩镇割据局面进一步深化了。

唐宪宗打击藩镇,恢复中央权威的决心是非常大的。宪宗一即位,就把“举贞观、开元之政”作为自己奋斗的目标,决心平服藩镇、重振国威。从元和元年(806年)起,朝廷先后讨平西川、夏绥、镇海节度使,迫使魏博节度使田弘正归命朝廷,成德镇的王承宗也不得不向朝廷输贡赋、请朝廷派官吏。宪宗打击藩镇的最大成就是平定淮西。元和九年(814年),淮西节度使吴少阳死,其子吴元济自领藩务,随即叛乱。宪宗发十六道兵讨伐,最终于元和十二年擒吴元济,平定淮西。不久,宪宗又平定了淄青节度使李师道。宪宗能够取得如此多的胜利,与当时的历史条件和他个人的努力密不可分。宪宗时期,中央已经有了直辖部队——神策军,这是打击藩镇的军事保障,同时中央的经济实力也明显增强,为打击藩镇创造物质基础。宪宗本人的决心与意志,在平服藩镇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元和十一年(816年),征讨淮西三年不下,满朝文武皆呼罢兵,宪宗几乎成为孤家寡人,但他坚持继续作战的方针,终于取得平叛战争的胜利。元和十年(815年)河北平卢、成德藩镇制造恐怖事件,在京师刺杀宰相,并在东都策划暴动, 企图动摇宪宗平叛的决心。而宪宗果断处置,挫败了他们的阴谋,将平叛继续下去,最终取得胜利。但宪宗没能从根本上解决藩镇割据问题。他死后不久,许多藩镇又纷纷发生变乱,各自为政。

唐武宗时期与藩镇的战争主要是同泽潞镇进行的。泽潞镇节度使刘从谏素不服从中央。

会昌三年(843年),刘从谏死,武宗采取宰相李德裕的建议,发兵讨伐泽潞镇,经过一年多的战争,加之泽潞镇内部发生内讧,朝廷终获胜利。武宗之后,中央已不具备与藩镇进行大规模较量的实力,双方相安无事,倒是藩镇之间、藩镇内部的斗争愈演愈烈。藩镇之间的斗争,导致藩镇之间力量对比变化很大;藩镇内部斗争的结果是藩帅的变更。

唐朝后期的藩镇割据是导致唐朝衰落的重要原因,由于藩镇自雄,中央政权变得虚弱无力,几次企图削弱藩镇的努力,不仅没有达到目的,还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致使国家再没有能力与藩镇较量。与中央力量下降形成明显对比的是,藩镇的力量却越来越强,藩镇割据更加无法控制。唐朝中央也只能听之任之,通过仅有的几个直接控制区域,艰难维持“大唐帝国”的统治。

背景:

唐玄宗李隆基在位(712~756)时期,为防止周边各族的进犯,大量扩充防戍军镇,设节度使,赋予军事统领﹑财政支配及监察管内州县的权力,共设九个节度使和一个经略使(见天宝十节度使)。其中特别是北方诸道权力的集中更为显着,经常以一个兼任两三镇节度使,安禄山就是凭借身兼范阳﹑平卢﹑河东三镇节度使而发动叛乱的。安史之乱爆发后,为了抵御叛军进攻,军镇制度扩展到了内地,最重要的州设立节度使,指挥几个州的军事﹔较次要的州设立防御使或团练使,以扼守军事要地。于是在今陕西﹑山西﹑河南﹑安徽﹑山东﹑江苏﹑湖北等地出现不少节度使﹑防御使﹑团练使等大小军镇。后来又扩充到全国。

这些本是军事官职,但节度使又常兼所在道的观察处置使(由前期的采访使改名)之名,观察处置使也兼都防御使或都团练使之号,都成为地方上军政长官,是州以上一级权力机构。大则节度,小则观察,构成唐代后期所谓藩镇,亦称方镇。方镇并非都是割据者,在今陕西﹑四川以及江淮以南的方镇绝大多数服从朝廷指挥,贡赋输纳中央,职官任免出于朝命。但是今河北地区则一直存在着名义上仍是唐朝的地方官而实际割据一方,不受朝命,不输贡赋的河北三镇;今山东﹑河南﹑湖北﹑山西也曾在很长一段时期内存在类似河北三镇的藩镇;还有一些倚仗自己实力对中央跋扈不驯﹑甚至举行叛乱的短期割据者。后代史家把这种局面统名之为“藩镇割据”。

藩镇割据发展阶段:

唐代藩镇割据的形势可以分为四个阶段。

第一阶段从唐代宗李豫初年到唐德宗李适末年(762~805),是割据形成发展时期。代宗广德元年(763),安史之乱以史朝义自缢,其党羽纷纷投降唐朝而告结束。但朝廷无力彻底消灭这些势力,便以赏功为名,授以节度使称号,由其分统原安史所占之地。计有李怀仙为卢龙(又名幽州或范阳,今北京)节度使,统治今河北东北部;李宝臣为成德(又名镇冀或恒冀,今河北正定)节度使,统治今河北中部;田承嗣为魏博(今河北大名北)节度使,统治今河北南部、山东北部;薛嵩为相卫(今河南安阳)节度使,统治今河北西南部及山西、河南各一部,共四镇。其后相卫为田承嗣所并,则成为三镇,即河北三镇,这三镇名虽服从朝廷,实则独立。军中主帅,或父子相承,或由大将代立,朝廷无法过问。与此同时,淄青(又名平卢,今山东益者)镇大将李正己逐节度使侯希逸,唐亦授以节度使称号,统治今山东地区,世袭相承达三代四人。在今湖北,山南东道(今湖北襄樊襄阳)节度使梁崇义也实行割据,统治今湖北西北部达十九年。建中二年(781),梁崇义被消灭,三年,淮西(治蔡州,今河南汝南)节度使李希烈又据镇反叛,自称建兴王,并联合已称王的淄青、魏博、成德、卢龙四镇节度使抗拒中央。唐德宗调集淮西邻道兵攻讨李希烈,诸道兵都观望不前。四年前,又调泾原(今甘肃泾川北)兵东援,十月,该军路过京师时,发生叛乱,拥立留居长安的前卢龙节度使朱为秦帝。德宗出奔奉天(今陕西乾县)。兴元元年(784)正月,李希烈称楚帝,改元武成。二月,入援朝廷的朔方(今宁夏灵武)节度使李怀光也叛乱,德宗又奔梁州(今陕西汉中),唐朝政权处于最危险的境地。同年六月,平定了朱,贞元元年(785)八月平定李怀光,二年四月,李希烈为部将所杀,河北、山东四镇也表示重新服从中央,表面上又归统一。德宗经过这场恐慌之后,转为执行姑息政策,求得暂时安定。但也做了一些削藩的准备工作,一是加强禁军(神策军),二是充实府库。不过,这两方面都造成了另一后果,即宦官进一步控制中央政权。

第二阶段从唐宪宗李纯永贞元年至元和末年(805~ 820),是讨伐叛镇的时期。永贞元年(805)八月,唐宪宗即位,在他祖、父十多年努力之后,中央军力和财力都有了一定基础,他开始执行削藩政策。元和元年(806),剑南西川节度使刘辟求兼领三川,因朝廷不许,就发兵攻击东川节度使治所梓州(今四川三台)。宪宗即派高崇文统率神策军出征,很快平定。同年,还平定夏绥节度使杨惠琳的叛乱。次年,镇海(又名浙西,今江苏镇江)节度使李叛变,宪宗调邻道兵征讨,李被部将所杀。这几次平叛的胜利,使宪宗及主战派大臣增强了信心。四年,成德节度使王士真死,其子承宗自为留后,宪宗以宦官吐突承璀领兵讨伐,没有取得胜利,只得暂时妥协,承认承宗继位。七年,魏博节度使田季安死,子从谏年幼继位,军中推立大将田兴(后改名弘正),田兴表示服从中央,遵守法令,申报户籍,请朝廷任命管内地方官,送从谏入京。长期割据的河北三镇中出现了一个突破口。淮西自李希烈被部将陈仙奇所杀后,吴少诚又杀陈仙奇,仍然割据自雄,继位的是另一个淮西大将吴少阳。九年,吴少阳死,子吴元济自领军务,在对淮西镇的处置上,朝中大臣分为主战、主抚两派。宪宗主战,征集邻道军队围攻淮西。淄青、成德两镇暗中支持淮西,派人焚烧河阴转运仓,刺杀宰相武元衡,刺伤御史中丞裴度,企图阻止朝廷进攻,但宪宗没有动摇,以裴度为相,坚持平叛。这是藩镇势力和唐朝中央的一次大决战。由于平叛军队中有不少将领迁延观望,作战不力,战争拖了四年。宰相裴度亲临前线督师,十二年十月,唐邓节度使李雪夜袭克蔡州,擒吴元济,取得最后胜利。次年宪宗又发兵攻淄青,十四年二月,淄青将刘悟杀节度使李师道降唐。于是成德王承宗、卢龙刘总相继自请离镇入朝,朝廷另委节度使,长期割据的局面似乎都解决了。

第三阶段从唐穆宗初至唐懿宗末(821~874),是藩镇复活并延续的时期。宪宗伐叛所创下的新局面没有维持多久。由于长期战争,中央府库的积蓄已经枯竭,宪宗晚年任用聚敛之臣,遭到百姓怨恨;新的统一局面,也使大臣们思想麻痹。元和十五年,宪宗死,穆宗即位后, “销兵”(即裁减兵员)的主张盛行一时。销兵虽可以节省财政开支,但被裁的士卒无可靠生计,却是一个乱源。河北三镇的将士几十年不识中央委派的官吏,如今看到的却是一些趾高气扬把河北士兵视为降虏的昏庸骄奢的人物。长庆元年(821)卢龙发生兵乱,将士囚禁朝廷派去的新节度使张弘靖,尽杀其幕僚。接着,成德军将又杀自魏博移镇成德的节度使田弘正(即田兴),朝廷命裴度统兵讨伐,又命魏博节度使田布(田弘正之子)出兵助讨成德,但将士不肯出力,要求田布行河朔故事(即恢复独立状态),后田布自杀。于是“河北三镇”又脱离了中央控制,被裁的士卒,纷纷投奔其下。新的割据者朱克融、王廷凑、史宪诚还是实行原先的旧传统。裴度的讨伐军无功而还。朝廷因为军费浩大,无法支撑长期作战,只好承认现实。经此,唐朝中央再也没有恢复河北的打算。即使在唐朝尚能控制的区域内,也新出现一些较弱的割据者,如徐州大将王智兴逐节度使崔群,自领军务,朝廷即授以节镇。泽潞(今山西长治)节度使刘悟擅囚监军使刘承偕,朝廷无可奈何,宣布流放刘承偕,刘悟才将其释放。后来刘悟子孙三代据有泽潞。唐武宗会昌四年(844),在李德裕主持下,平定了泽潞。这次被称为“会昌伐叛”的胜利,对于稳定中央直接控制地区起了积极作用。总之,第三阶段中,藩镇有所复活并发展,不过程度不如第一阶段之甚。在这段时间内,不论是在唐朝控制的地区,还是割据藩镇控制的地区,都经常发生牙将逐帅的事件。这是藩镇割据的另一种表现形态,是权力下移的象征。

第四个阶段从唐僖宗乾符二年至唐亡(875~907),是藩镇相互兼并的时期。乾符二年,王仙芝、黄巢领导的唐末农民战争爆发,唐朝虽然征集各镇士兵围剿,并委任都统、副都统为统帅,实际上指挥并不统一。许多节镇利用时机扩充自己的实力。广明元年十二月(881年 1月),黄巢攻入长安后,唐朝中央政权实际已经瓦解,这时在全国逐渐出现了许多割据势力,有的原是唐朝的节度使(如高骈);有的则是自己形成一个武装集团之后,被唐朝授予节度使(如杨行密、董昌、钱)。这样,割据的藩镇空前增多。农民起义军失败后,这些藩镇立即转入互相兼并的战争中,数十年战争不断,几乎遍及全国。天四年(907),名义上的中央朝廷也被藩镇之一朱温夺去了,演变为五代十国,成为唐代藩镇割据的延续。直到北宋统一,才结束这一局面。

朝廷姑息养“藩”:

唐朝初年,在重要的州设立都督府。后来各州设节度使或经略使等。节度使或经略使等被称为藩镇(方镇);藩镇也指节度使等管辖的地区,以及所统辖的武装力量。

安史之乱平息后,藩镇数量激增。当时众多在平叛过程中立有战功的将领需要封赏,于是朝廷任命了一批节度使。这样委任的节度使很多,以致“方镇相望于内地”。同时一些已经归顺的安史旧将需要安置。朝廷担心他们降而复叛、战端重开,因而对他们采取了姑息政策,拿出河朔三镇(即黄河以北三镇,包括魏博、成德、幽州)安置他们,任其为节度使。将这些反覆乱臣、悍将安插在朝廷鞭长莫及的河朔三镇,并委以节度使重任,后患无穷,种下了日后长期动乱的祸根。

藩镇的问题主要出在权力过重,没有制约,朝廷失控。唐初藩镇仅仅掌管所属地区军队(不是全部)。朝廷另委刺史掌管行政,兼管一部分军队;同时委派按察、安抚、度支、营田、转运各使,分别负责考察官吏,视察战乱或受灾地区,管理财政,主持屯田,调运粮食等。不久,按察、安抚、度支、营田、转运各使,都由节度使兼任;不但如此,节度使还管辖所属各州刺史。于是,境内全部军队都归节度使掌握,并握有政权、财权等各项权力。他们在境内任意扩充军队,任命官吏,征收赋税。不向朝廷报户口,不让朝廷在其辖区委派官吏,征收赋税。河朔三镇迅速坐大,拥有跟朝廷抗衡的实力。

魏博节度使田承嗣召募军人子弟,作为卫兵、亲兵,称“牙兵”或“牙军”,待遇优厚,不胜骄宠,年代久远,父子相袭,形成盘根错节的势力。牙兵本是藩镇用以护卫自己及冲锋陷阵的私人部队,后来因势力扩张,变为挟制藩镇的可怕力量,他们“变易主帅,事同儿戏”。成德、幽州两镇及其他一些方镇也无不如此。牙兵逐帅、杀帅之风沿习200年之久。至五代,此风依然很盛。

牙军废立节度使,始于唐肃宗乾元元年(758)。平卢节度使王玄志死,部将李怀玉杀王玄志之子,推其亲戚侯希逸为平卢军使。朝廷委曲求全,承认既成事实,以侯希逸为节度副使。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就此事评论说:任命节度使这样的国家大事,朝廷仅派一名宦官,前往有关方镇,名为考察军士情绪,实是迁就纵容,军士想立谁为节度使,朝廷就立谁。“自是之后,积习为常,君臣循守,以为得策,谓之始息”。“士卒得以陵偏裨,偏裨得以陵将帅,则将帅之陵天子,自然之势也”。“由是祸乱继起,兵革不息,民坠涂炭,无所控诉,凡二百余年”。平卢牙军立侯希逸,开了一个很坏的头,朝廷不加制止,其他藩镇的牙军乃有恃无恐,群起效尤。

河朔三镇历任节度使共计57人,由朝廷所委任的,不过4人。其余或世袭,或自立,或牙军拥立。

唐宪宗曾与宰相杜黄裳讨论藩镇问题,杜黄裳说: “德宗自经忧患,务为姑息,不生除节帅,有物故者,先遣中使察军情所与则授之。中使或私受大将赂,归而誉之,即降旄钺,未尝有出朝廷之意者。”

大意是说,唐德宗对藩镇一意姑息,节度使活着时,不敢将其免职。节度使死了以后,才敢派宦官前往“考察军情”。宦官受人贿赂,回到朝廷,就专说此人好话,朝廷于是将代表节度使权力的标志“节铖”授予他。当时朝廷根本就不能按自己的意愿任命节度使。

唐德宗等帝王对藩镇实行姑息政策,将包袱和矛盾留给后代,以致问题越积越多,积重难返。

朝廷对叛乱藩镇的短暂胜利:

公元805年即位的唐宪宗是唐朝后期难得的一位“刚明果断”的皇帝。甫登基,即发愤削平反叛的藩镇。他重用和依靠杜黄裳、李吉甫、裴垍、李绛、裴度等大臣和谋士,不为各种反对意见所动,凭藉稍稍充裕的财力,讨伐反叛的藩镇。

宪宗元和二年(807),天下方镇共有48个,其中15个不向朝廷报户口,不上缴税收。朝廷控制的税户仅144万户,比玄宗天宝年间减少3/4。天下军队由朝廷提供给养的,计有83万多,比天宝时增加1/3。每两户人家得供养一个士兵。在唐朝中后期,朝廷能控制这么多税户,还算是好的。唐宪宗就是凭藉这点财力,开始平叛。

元和四年(809),朝廷调动各路军队共20万,并派出守卫京城的禁军,讨伐反叛的成德节度使王承宗。这20多万大军由宪宗宠信的宦官吐突承璀统领。此人显然不是帅才,到了行营,威令不行。战争旷日持久,“疲弊天下,卒无成功”。

也许宪宗吸取了这次失败的教训,平淮西叛乱时,他就不用宦官为帅。

淮西叛将吴元济,是淮西节度使吴少阳的儿子。元和九年(814),少阳死,吴元济不经朝廷任命自领军务。他派兵焚烧、攻掠舞阳、襄城等地,震动洛阳。起先,朝廷各路军队讨伐吴元济盘踞的淮、蔡,“合天下之兵攻之,三年才克一二县”。元和十二年(817),宰相裴度请自往督战,朝廷任命他为宣慰处置使,行元帅职权。他发誓,不平息叛乱,不回来见天子。农历八月,裴度从京城出发。此前,平叛的各路军队按照惯例,都有宦官作监军,军中重大决策,都不是主将作出,而是由宦官作出。这些宦官将最精锐的部队调作自己的卫队,让战斗力稍弱的部队去前线打仗。仗打胜了,他们抢先报捷;打败了,则凌辱将领们。裴度上奏宪宗,将宦官监军全部撤走。于是军中号令统一,诸将得以各展其才,战争进展顺利。当年农历十月,名将李愬奇袭蔡州,俘获吴元济,淮西叛乱平息。

淮西荡定,黄河南北的藩镇大受震动。成德节度使王承宗“敛手削地,献德、棣二州”。淄青节度使李师道大为忧惧,献沂、密、海三州。于是,中央威权,为之一振。

元和十四年(819),朝廷平定淄青十三州。唐代宗“广德以来,垂六十年,藩镇跋扈河南、北三十余州,自除官吏,不供贡赋,至是尽遵朝廷约束。”

唐宪宗所以能取得平叛的胜利,是因为他自己下了平叛的决心,任用了裴度、李愬等优秀的统帅和将领,改变了用宦官监军的腐朽做法,同时又有一定的财力支持这场战争。

在取得这些胜利后,宪宗变得骄奢起来,不再有根本解决藩镇割据的抱负。他宠信宦官和方士,并服用方士炼的金丹,不久暴卒。有人说是被宦官毒死。

强藩结束唐朝统治:

宪宗之后的穆宗和敬宗都是酒色之徒,无心处理政务。从此,朝政江河日下。专权的宦官随意一次次废立皇帝,甚至毒杀皇帝。朝廷听任几个宦官胡作非为,既没有心思又没有力量跟越来越强大的藩镇相抗衡。朝廷平定淮西等镇所取得的胜利成果很快就丢失了。

穆宗时,宰相们没有远见,处置藩镇失策。当时,幽州节度使刘总打算归朝,出发前,将军中素有异志者朱克融等,遣送至朝廷,请朝廷妥为处置,以绝后患。朝廷本宜宠以虚位,不给实权,或移于他方,控制起来,总之不要放虎归山。宰相崔植、杜元颖等均为庸才,对朱克融等人不能妥善处理,反而让其回到幽州,导致幽州再失。

也是在穆宗时,亲近朝廷的田弘正由魏博节度使调任成德节度使,考虑到以前跟成德人打过仗,结下了怨仇,故带了2000名魏博军人到成德上任,用以保护自己。他要求朝廷同意让这些魏博军人留驻成德,衣粮由朝廷发给。度支使崔倰拒绝了田弘正的多次请求,无奈,田弘正只得将这些魏博士兵打发回魏博。魏博兵刚走,将领王庭凑即发动叛乱,杀死田弘正。从此,成德遂非朝廷所有。

至昭宗时,朱全忠、李茂贞等藩镇势力强大到足以左右朝廷。“南司”(朝中文武官员)、“北司”(宦官)分别依附于强有力的藩镇,他们不再听命于皇帝,而是唯强藩马首是瞻。为了“挟天子以令诸侯”,强藩之间还演出了抢夺天子的闹剧。

朱全忠兼并了徐州、兖州等地,并以武力迫使河北诸镇皆服从自己。昭宗天复三年(903),以朱全忠“判元帅府事”,至此,天下兵权尽归朱全忠。公元907年,势倾天下的朱全忠“顺理成章”地逼唐哀帝“禅位”,自己做起了皇帝,国号梁,史称后梁。

结束唐朝近300年统治的,正是藩镇。

历史教训:

宋代欧阳修、宋祁等编纂的《新唐书》认为,藩镇日趋强大,唐王朝日益衰败,并终于被灭亡,是朝廷决策重大失误的必然结果,也是唐朝军事制度败坏的必然结果。《新唐书·兵志》曰:唐朝中期以后,“强臣悍将兵布天下,而天子亦自置兵于京师,曰禁军。其后天子弱,方镇强,而唐遂以亡灭者,措置之势使然也”。

唐朝初年实行“府兵制”,男子20岁以上,60岁以下,都要服兵役,称为“府兵”。平时在家务农,暇时训练。官府征发时,府兵须自备兵器及资粮,分批轮流宿卫京师,守卫边境。统领府兵的折冲府,唐太宗贞观十年(636)时共有634个,大多分布于京师附近的关内、河东、河南等道,仅关内道就有261个。用意在“举关中之众以临四方”,以确保中央政权的安全与稳固。当时朝廷兵源充足,兵多将广,军队都在朝廷的掌控之中,调动、指挥自如。个别有野心的地方军事将领即使反叛,凭其实力也是无法颠覆强大的中央政权的。

从高宗时起,农民因不堪自备兵器及资粮的重负,纷纷逃避兵役,府兵制逐渐废驰。至玄宗天宝八载(749),这项制度实际已归于消亡,募兵制很快取代了府兵制。宿卫京师的士兵,也是招募来的,都是市民,其中相当一部分为商贾子弟及市井无赖。入伍以后,很少训练,富有者忙着经商牟利,强壮者忙着玩耍:“六军宿卫皆市人,富者贩缯彩、食粱肉,壮者为角觝、拔河、翘木、扛铁之戏”。这是一群乌合之众。由他们充当天子的禁卫军,其战斗力可想而知。天子直接掌握的军队之脆弱,与藩镇掌握的军队之剽悍,形成了很大的反差。当时朝廷几乎到了无兵可用的地步,精兵强将都在藩镇的手里,形成了外重内轻、弱干强枝的极不正常的局面。一旦藩镇作乱,朝廷派有限的、素质很差的禁卫军去平叛,无异于羊入虎口。若是调动别的藩镇去镇压,他们则阳奉阴违,根本就不会卖力。他们不会帮助朝廷去消灭其同类,但会乘机向朝廷额外索要军队给养。朝廷白白送了巨额的钱粮、物资给他们,却没有达到平息叛乱的目的。《新唐书》说:“夫置兵所以止乱,及其弊也,适足为乱,又其甚也,至困天下以养乱,而遂至于亡焉。”唐朝中期以后养了那么多兵,不但没有能防止动乱,相反却成为动乱的根源。

唐朝藩镇割据导致唐朝灭亡的历史,留给后代的教训起码有以下几点:

第一,军队应由中央政权直接地、牢牢地控制,不能变成将领的私人军队,不能变成将领的亲兵。

第二,将领的权力不能过大,不能大到朝廷失去控制的地步。不能把军权以外的行政、财政等权都交给将领,让他们私自任免文武官吏、征收赋税,任意扩充军队。若把这些权力都交给他们,他们便有了搞独立王国的资本。到时朝廷想制约他们,也无能为力了。《新唐书》说得好:藩镇“据要险,专方面,既有其土地,又有其人民,又有其甲兵,又有其财赋”;于是,“方镇不得不强,京师不得不弱”,朝廷举措失当必然导致这样的结果。

第三,将领跟军队,应有合有分。不要一支军队始终归一位将领统领,一位将领始终掌握那一支军队。将领在一地也不能呆得过久。铁打的营盘流动的将帅,将领应按一定年限在不同地区、不同部队之间流动。使其无法拥兵自重,无法为了自己的私利跟军队结合起来,将其变成实现个人目的的工具。

第四,要慎择将帅。在委任将帅问题上,就是要实行“疑人不用”。不能委派不可靠的人镇守一方,独挡一面。唐朝用安史旧将担任节度使,以致河北三镇不再为朝廷所有,教训太惨痛了。

第五,朝廷要掌握军事将领的任免权,此权不能假人,不能旁落。要做到不管什么人,不管他是节度使还是经略使,一纸命令就能将其调动,或将其免职。

第六,军事将领也要有监督。但唐朝中后期用宦官作监军,却是大大的失策。作为监军的宦官,很快就为藩镇所收买,为藩镇割据推波助澜。文武官员参用,以文制武,或者不失为古代的一个可行的方法。

北宋王朝的建立者赵匡胤吸取了藩镇乱唐、亡唐,以及五代藩镇割据为害国家的教训,削夺禁军将领和藩镇的兵权,加强中央集权,终于结束了中唐以来200多年的藩镇割据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