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铁轨修好了,几百个工人都走了,小小的佛克西站又寂静下来,只剩下查利斯和格列夫。他们相依为伴,坚守在岗位上。

秋雨一停,冬天便到了。刺骨的寒风卷着雪花,在山沟里横冲直憧,一夜间,佛克西站便披上了银装。往常,天气再冷,查利斯也不敢关着窗户睡觉,因为那样不容易听到火车的鸣笛声。现在可好了,有了格列夫,只要火车从五公里远的弯道上转过来,格列夫便“汪汪汪”叫三声将查利夫唤醒,然后,他们一块儿去扳道岔。

这一天,查利斯的膝盖疼得很厉害,他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格列夫的叫声将他惊醒。他一看表,那列载客列车快到了。他挣扎着爬起来,吃力地一跛一跛地走向道岔。格列夫十分懂事,它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面蹦跳着,显出奔跑的样子,其实跑得并不快。

到了道岔前,格列夫抢先一步,以熟练的动作扳道岔,可它“汪汪江”地叫着,告诉查利斯:它扳不动! 查利斯奇怪地问:“怎么了,格列夫?”他低头一看,啊,道岔中间部分被冰雪冻住了,人怎么也扳不动,这样,驶过来的列车既不能往左开,也不能往右开,天哪,那样要翻车的! 查利斯急了,他紧握把手,再次使出浑身力气去拉,可道岔仍是纹丝不动! 这下,查利斯吓得快晕过去了,他看着正在摇着尾巴的格列夫,悲叹道:“格列夫、格列夫,快出事了!载客列车快到了……” 远处,司机正在鸣笛发出信号,要求走左边的岔道。查利斯叫道:“知道,知道,我知道你要走左边的岔道,但是不行呀!你将会一直向前冲下去的呀……行行好,你停下吧!” 查利斯急得六神无主。他竟忘了快去拿红旗阻止列车前进,依然像个醉汉似的喃喃自语。待火车又在鸣笛时,他才跺着脚,叫道:“格列夫,快,去把红旗拿来!” 好机灵的格列夫!它似乎预感到快出事了!主人这一声吩咐,它箭一般向屋子奔去。

查利斯迎着呼呼的北风叫喊着:“快呀,格列夫,快呀!” 尽管寒凤凛冽,查利斯的额头上还是不断冒出汗来。在这小站二十多年,他从没像今天这样恐惧过。唉,列车上几百号人命,全在格列夫身上了!这机灵鬼能救得了列车吗?上帝啊……他闭上眼睛,向上帝祈祷! 车轮在铁轨上撞击着“咔嚓咔嚓”地开过来,每一声撞击,就像铁锤敲在他心坎上! 机车拖着列车吃力地爬上山来了,车子拐弯了,快过来了,天哪,快冲下山去了……查利斯不敢睁开眼睛来看。——但他还是狼狠心,睁开了双眼。

啊,他看见格列夫站在铁道当中。它的两条后腿骄傲地人立着,露出的两个前爪看上去像是戴着白色的无指手套。在它那尖尖的嘴巴里,稳稳地叼着小红旗! 机车越开越近,它像利箭似地射向小狗格列夫!当司机拉下紧急制动闸时,车轮与铁轨间爆发出一串火花,最后,在离小狗三米远的地方停下来。

小狗格列夫巍然不动,依然稳稳地站着。

查利斯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不轻易动感情。此刻,他忘了腿疼。他一瘸一拐地扑过去,把格列夫和小红旗全都抱在怀里。他抱着狗头,像见到久别的亲人似的,热烈地吻着。

车上的乘客们纷纷跳下车,打听为什么停车。铁路局总管罗杰斯也在这趟车上。当他听说格列夫救了这趟列车,连忙从他的包厢里下了车。他请人为他和格列夫拍了张照,并对随从秘书说:“记下我这句话,这小不点儿救了我们大家的命。从今往后,我每天让这趟列车送一大块新鲜牛排给它。对,供它吃一辈子!” 旅客们欢声雷动。不料,格列夫从罗杰斯先生的怀里挣脱下地,它经直向最末一节车厢奔去。查利斯预感到事情不妙,连忙跛着脚,跟了过去,一些好奇的旅客也呼啦一下跟了过去。

格列夫跳进车厢,车厢角落里有个四十来岁的汉子,他喝醉了酒,斜靠在椅子上呼呼大睡。格列夫对着醉汉,“汪汪汪”地叫着,还像个撒娇的孩子,在他的裤脚管上咬着,蹭着。不用说,这是格列夫原先的主人。它终于等到了主人!它要唤醒他!但它的主人烂醉如泥。

查利斯以乞求的眼光,看着罗杰斯,低声说:“先生,没有了格列夫,不如杀了我!” 罗杰斯明白查利斯的用意。他听说岔道已扳好,便大声说:“开车吧。

这儿只有一个喝醉酒的先生,没什么好看的——开车!” 查利斯抱起格列夫下车了。火车载着格列夫原先的主人隆隆而去。格列夫喉咙里发出一阵“嗯嗯——”的呜咽。也许,它跟查利斯一样,心里都明白:那不是醉鬼,那是个找不到爱犬而苦闷到极点的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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